深秋的凄凉随着树上最后一片黄叶的舞动而随风消逝,岁暮天寒,一场突如其来的雪素裹紫禁内外,却已掩不去浓浓的年节喜气。
宫里的新年筹备的早,看着上上下下忙作一团,却又井然有序分工得当,人人脸上都挂着欢喜洋溢着兴奋,将繁华深宫装点得紫气红妆,而对称我的境遇更显凄凉。
胤禛披着紫貂斗篷积了一身的雪从外面回来,径直来到了书房。我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发愁地盯着桌案,因为我蹩脚的书法终是没逃过他的法眼,于是罚我练他每天抄写给我的字帖,不限数量直到他满意为止,凭他的主观臆断我没少吃苦头。
尤其我发现我们的四阿哥还是个抠门的主,因为他从不让人在书房点火盆,反正他平日里在外面貂皮穿着,所到之处又都能蹭到暖,典型的严监生(见《儒林外史》),倒苦了我,手冻得都僵了,根本没办法挥毫泼墨,只能鬼画符,他却说我是找借口,为此我火气上来捞起东西就砸向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对他的惧怕少了,上海作女的作风上来,胆量也大了,完全忘记了他将是怎样的辣手皇帝。
我摔了一个上好的端砚不说,还泼了他一身的墨。我竟还不知死活地笑了起来,不过见一向不怒而威的胤禛这幅窘样,着实解气又好笑。下场就是在这有如冰窖的书房里从早挨冻到了下午,罚抄写屈原的《离骚》一百零八遍,人家唐伯虎也只是一百遍啊一百遍啊,一整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就抄了这20来遍,这会儿是又冷又饿,看到他当然没好气啦。
他倒很笃定,有人伺候着更衣掸雪,奉热茶上手炉,一个人拣了书桌旁的软凳坐了,悠闲地品茗取暖看起公文来。我很是气闷,笔头一掷,“我不写了!”没好气地说。他抬了抬眼皮,没有动容,因为知道摔不坏我故意摔了一旁的镇纸想惹他出点反应,他只微微抬头看了看,拖长声音道:“一百二十遍。”
什么?这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明显地耍弄我嘛,“你公报私仇,我不服!”
“一百五十遍。”他自岿然不动,也不跟我正面冲突。
愤愤地随手拿了些卷轴字画就往他身上砸,到藏在最里面的一副时还没来得及拿起,手腕就被他一个箭步上来牢牢地钳住了。
他终于是有些反应了,想是那副字画不同于其他几幅更加珍贵吧,这也给了我机会,另一只手趁其不备砸向他的胸前,又被他握紧,我只好使劲推用力踩,委屈的眼泪也莹润了眼眶,口中还喃喃着:“你倒好,一个人出去快活,留我在这里挨饿受冻,你个没良心的猪!”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怎么暧昧得像是两口子吵架,胤禛也怔愣了,身体僵在那里,手还握着我的悬在空中。几乎只有几秒的时间,我被这诡异的情境雷到,忍不住破涕而笑。他哀叹一声放开我,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我讪讪地蹲下身,羞于刚才的泼妇行为,主动做起了清理战场的工作,肚子也在咕咕地做着抗议。
“放着让奴才们收吧。”他的声音没了冷漠和威胁倒是很温柔。喊了声高福儿,门里进来他的贴身长随,一位个子不高略显结实的管事太监,听着吩咐出去找了宫女太监们人收拾妥当,又端了热腾腾的燕窝粥来,感激地看向他,他立刻躲开眼神回到公文上,冷冷地道:“还是好好想办法三日之内抄完剩下的八十八遍吧。”
还是这么死鸭子嘴硬,还是不肯松口,我立刻收回刚才萌生的一点点好感,顶道:“爷放心,不会给你机会罚我了!”
“哦?”他抬了头玩味地看着我,“拭目以待!”说着摇头轻笑,似是认定我做不到是的,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打算。如果有现代的复印机,你要一千遍都不在话下,“落后就要挨打”,伟大领袖□您一点儿都没总结错。
乾西二所的淑静斋这些天成了木匠坊,木屑横飞的,那是因为我让人找了上好的木料自己造起了活字印刷,仿着胤禛的手稿刻了字块,还教会了几个看热闹的小太监,因此很快工序就有了进展。
拿着成果细细端详,煞是得意地看着厚厚一摞《离骚》,在书房等胤禛回来,想象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就忍不住地窃喜。可是我却错了,他并未像往常过了申时就回来,一直坐等到日落夕照倦意袭来,我已忍不住趴在桌案上小憩起来,却被外面传来的嘈杂声吵醒,立刻赶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胤禛高大的身躯站在台阶上,夕阳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太监宫女们一字排开,默默地看着中间几个小太监正趴着挨板子,气氛甚是阴郁沉闷。这是怎么回事儿,谁又惹着他了?
趋步上前看个究竟,发现那几个正是下午帮我做事儿的小太监,心中早已了然,人却已经惊呆了,心内五味杂陈。感觉到一阵棘刺的目光向我射来,如芒在背,立刻寻了过去,是他正用那双如黑钻般剔透凌厉的目光瞪视着我,仿佛在向我示威,又像是打在我心内的板子。
看着为我受罚的小太监们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又因为堵上了嘴而涨得通红,一阵心绞不忍再看。鼓着勇气上前跪在了中间,他只是瞥了我一眼,阴沉道:“做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求四阿哥饶了这些奴才。”
“理由呢?”虽然是简单的三个字,他说的毫无轻重缓急,只是那犀利的眼神逼视着我,仿佛要看到我的心里。
“奴才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我的心里只有内疚,慌不择言地从口中冲出这么一句莫名的理由。这倒更激怒了胤禛,他的眼中似有什么碎裂四散激射出无数根利芒刺痛了我的心。
他突然夺过行刑太监手中的刑杖重重地打了下去,我的心一阵抽紧,慌不择路地伸手就挡了上去,伴着一声清脆,腕上的翡翠镯子碎成了几段,幸好胤禛来得及收住力,否则我的胳膊将形同此物。正自为自己的冒失而后怕,手上感到一股热流,这才发觉手腕处已是山洪决堤,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觉了。
“手好酸。”我低喃着,手上已经疼到酸麻,一阵迷糊一阵清醒。隐隐知道有人将我抱坐起来,脊背紧贴着一个宽敞的怀抱,伸了我的手给人把脉,一阵“之乎者也”之后一碗苦药灌了下去,最后一切又归于平静。这个怀抱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温暖,神智有些飘忽起来,沉吟道:“我是不是上天堂了?”
“有我在,你哪儿也不许去。”是胤禛吗,到这会儿了还这么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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