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危坐在主座,颓然地看着云天之。
静默许久后,云天之再次开口:“你亲眼见过……尸体?”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那一双被怒火染得泛红的眸子,宁思危艰难地点点头:“是,见过了。”
“啪”地一声,茶盅落地,瓷片碎裂,水渍、茶叶溅了满地。
云天之忿然起身,怒视宁思危,声音颤抖:“枉你贵为一城之主,竟连自己女儿都保护不了!”
不,这不可能。
他心中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个真相,可是宁思危绝没有在说谎。一阵剧痛,云天之感觉口中泛起了咸腥,可他却恍若不觉,只是迫视着神色苍颓的宁思危。
“原本,青越城无一不在我掌握,可如今……”宁思危不以为忤,无力地摇头,“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我的掌控。”
“是无法保护,还是不愿保护?”云天之的眼神突然转冷,十指蜷曲起来,关节泛白,“她若在世,对你也有所影响吧?”
“你……”宁思危愣了一瞬,拍案站起,布满血丝的双眸深深眯起,“你在暗指阿萝之死与我有关?”
“阿萝不过是一介农女,谁会想要害她?”云天之走近一步,瞪大眼逼视宁思危,“纵然不是你指使,也与你脱不去关系!”
宁思危眼中闪过怒意:“若不是你把身世暗示她,让她来对我言语相激,她又怎至如此?一直以来都是你将她带入歧途!”
“是啊……是我告诉她的!哈哈……”云天之怒极反笑,只是那笑容无限苍凉,“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我原打算借此让你将她照顾妥当!只是我高估了青越城主!当年,你畏惧皇家,为了安抚长公主,任由阮萝的母亲嫁给那样一个人!你说根基未稳,不敢出手相救!行,行,那现在呢?你已经贵为城主,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你枉为人父!”
“云天之!”宁思危咬牙憋出三字,“看你是荒天城城主,又与阿萝……我一直对你以礼相待!但这并不代表,青越城宁府可以容你放肆!”
“放肆?”云天之的眼危险地眯起,嘴角不知不觉已经蜿蜒出了一道红痕。他身形一晃已到宁思危身前,“我真后悔,后悔当日告诉她身世!可她是你的女儿,如今去了,你难道就没有一丝心痛?宁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都在忙着您侄儿的婚事,这样的一桩喜事,城主想必更是劳心劳力!”
一柄长剑带着凌厉劲风,往宁思危胸前袭去。
宁思危旋身闪过,震怒道:“云天之,你别忘了,这是青越!”
金属碰撞的声音刮过阮萝的耳膜,泪水早已顺着脸颊淌下浸染了噤声的布带。她徒劳地挣扎着,任由粗粝的绳子割破皮肉。
可是,身体的疼痛与心痛相较,太过微不足道。
不,我没有死!云天之,我还活着!
阮萝想大声地、竭斯底里地喊出口,但黎扬系上的布带紧紧勒在她的口舌间,不断张大嘴,也只是带起阵阵干呕,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双腿连蹬踹的余地都没有,阮萝奋力扭动着身体,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绕满全身的绳索越勒越紧,像是磨骨的利刃。但是真正的利刃是隔墙传来的声音!每一个字,每一个声响,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她的心口拉锯、剜插。
身体上的血迹越来越多,阮萝犹如一只垂死的野兽,扭动着鲜血淋漓的身体。恨意蒙了心智,驱使着她疯狂地消耗着最后的力量。
她好恨!
她好恨,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看清黎扬!恨自己居然天真地以为黎扬是好人!
洛白恐怕已经惨遭毒手,而现在,云天之又为了自己冒犯宁思危。宁思危虽然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可是隐忍的疼爱,她却有所感受。外间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两个人,而他们,现在却被自己假死的消息,诱得兵刃相见!
无论他们之中的谁倒下,都是阮萝难以承受的。何况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干涩的双眼已流不出泪水,深刻入骨的恨意胀满阮萝的心。
就在此时,打斗声戛然而止。
痛苦的喘息都被口中紧勒的布带憋回,阮萝几乎丧失了呼吸的能力,感受着眩晕和阵痛如浪潮般扑打身体。
四周静得可怕,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地敲击着胸膛。
阮萝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冷意从手脚蔓延到心里。
不!不要!
她多想再听到刚才还畏惧不已的打斗声。不,求求你们,不要,不要安静下来!
一个个血腥的画面突兀地呈现在脑海中,剧烈的头疼似是要把她撕碎。她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想要以此护住仅剩的力量和残存的理智。
身体上模糊的钝痛在瞬间清晰起来,刺骨的痛意逼得阮萝瞪圆双目。下腹一阵刀剐的锐痛袭来,她本能地弯腰,却根本无法控制身体。
四周的墙像是动了起来,纷纷压向自己,飘忽而坚实;耳畔的宁静消失,嘈杂的噪音刺激着耳膜。身体和心里的痛楚交汇,一波一波冲击着紧绷的神经,她想要纵声嚎哭,张嘴却只能任由口中布带上的咸涩味涌入心底。
大腿内侧的热流滚烫灼人,残存的意识刺激着她冷静下来,她想要再听到云天之和宁思危的动静,哪怕只是一点轻微的响动也好。
可是,黑暗中只有无边无际的静,令人心颤的安静。
耳边突然响起阵阵轰鸣,刺耳的响动伴随着刮骨的痛意渗入心中,阮萝才发现,她连咬紧牙关都无力。
温热的液体在□缓缓汇聚,再慢慢涌出,紧绷的神经终被击溃,飘忽的神智被剥离。
阮萝彻底昏死过去。
自己在做什么?
云天之看着面前粗喘不断面色郁结的宁思危,脑海中突然就一片空白起来。
突然胸口的气息翻滚流动,心头猛然剧痛,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击中,倒退了一步后,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这是在听到阮萝真实的死讯时都没有过的真实痛苦,此刻云天之看着地上的一滩鲜红血迹,周身慢慢变得冰冷。
他很小时就明白什么是死亡,死亡就是永远无法挽回的东西,任凭他再做任何努力,所倾注的也不过都是徒劳。
其实他早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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