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蒲无辜地眨眨眼,“甚么甚么意思?我和梅官说话,与你有甚么相干!”说完,不等赵元胤反驳,江蒲便就扶着桑珠的手上了马车,连车帘子都放了下来。心里得意道,叫你催命似的催!赵元胤瞪着车帘子好一会,才踩镫上马,嘴里兀自嘀咕道:“恶妇
就是恶妇!”
因着这回江蒲把梅官也带上了,再加上天气寒冷,所以马车就让三个女眷坐了。徐渐清和赵元胤二人则骑马跟着。
今日是花朝节又碰上大雪初晴,街面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梅官自小就被卖进了徐府,还是头一回出门,趴在车窗口,一双大眼睛看热闹看得,眨都会不眨了。嘴里更是唧唧呱呱地说个没完,小脸因着高兴,也都通红通红地。
主仆二人在梅官的呱噪声中到了欢喜楼,下了车跟在徐渐清身后,梅官才闭了嘴,只是一双溜圆的眼睛,兀自四下乱溜,见甚么都新奇。
等柳三娘进了隔间,她那一双眼睛几乎都粘在柳三娘身上,半天咕噜出一句:“天底下还有比赵相公更好看的人啊!”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就连一直嫌她话多的桑珠都忍不住扑哧一笑。赵元胤一张桃花脸也不知是甚么表情,只指着江蒲道:“她才跟了你多会呢?就学得这么尖嘴滑舌的。”
梅官话一出口就闹了个大红脸,听了赵元胤的话,却仰起脑袋小声地辩道:“这跟奶奶又有甚么关系。”
江蒲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转向赵元胤道:“实话实说,直肠子通到底有甚么不好?不然,你是不忿三娘子比你俊?”
赵元胤哼了声,坐开了不搭理她们。江蒲也不多逗他,拿过包袱打了开来,“这是上回和三娘子借的胡服,前些日子家里事多,我就混忘了,三娘子多担待些。”说着又把下边那件抖了开来:“上回初见,我也没拿甚么给三娘子做见面礼,今朝补上,三娘子千不要嫌弃。”
江蒲手中的胡服,洋红缎地,上头用金钱绣着百蝶穿花纹,领口衽边镶滚着雪白的狐狸毛,这还都在其次。唯左衽上一溜的扣子,个个晶莹圆润,光华熠煜,竟是用东珠缀成。
柳三娘吓得连忙推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呢。”
“华服配美人是再好没有的,三娘子若真心和我相交,就赶紧换上这衣服,跟咱们上留云庵去赏雪看花。”
徐渐清也道:“一件衣服罢了,三娘子莫看得太重了。”
“这……”
柳三娘尚还在犹疑,江蒲推她出了隔间,“别这那的了,赶紧换了衣服,时候可是不早了,再晚了山上可没好位置了。”
留云庵,建在金陵城南郊钟灵山的半腰上,正对着穿城而过的渭丰河。在留云庵的望江亭,不仅能赏湖光山色,而且庵里做的素斋在金陵也一顶一的好。
尽管庵堂不大,离城也有些远,可一年四季这里都是游人如织。
徐渐清一行人到了山门下了车,江蒲看眼蜿蜒向上,绵绵无尽的石阶,不由垮了脸,“不是要我们爬上山吧。”
“怎么,你这个将门虎女还怕这点子山路?”赵元胤挑着斜长入鬓的俊眉,脸上满是挑衅的浅笑。
江蒲嗤了声没搭理他,见山门边停着一排排软轿,虽然大部份游人是徒步上山,可也有好些生相公,姑娘小媳妇雇轿子上山。
江蒲想也不想雇了六乘软轿过来,招呼众人上轿。就只留下个赵元胤一个。
“你,你,你……”赵元胤指着她们的背影,恨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徐渐清看着他跳脚的样子,不由得摇头笑叹,这哪还有一点江南
第一公子的风度,“元胤,你坐我这乘软桥吧。”
赵元胤星眸一转,忿忿道:“你当我跟你一般是文弱生么?这点山路算得甚么,你瞧着我肯定比你早到!”话没说完,他人就冲了出去。
徐渐清叹息地上了软轿,轿夫刚抬了起来,涂泰在旁边苦着脸问道:“爷,我怎么办?”
扫了眼停在涂泰身后的软轿,再看看涂泰健硕的身板,徐渐清心里暗暗好笑,“素素也真是胡来!”
“难得有这机会,你就和赵相公比试比试脚力吧。”
赵元胤顶着江南第一公子的名头,最是看惜自己的模样,时刻都保持风流倜傥样子,像这般撒开脚丫子飞奔,还真是不多见啊!软轿走得不快不慢,正好让人看清路边的景色。
灿烂的春花在白雪的映衬下份外娇艳,树丫上刚吐出的嫩芽包裹在冰条里,越发翠绿的可喜。
“唉……”江蒲轻叹了声,要是有相机就好了!
众人一路赏玩山景,不知不觉就到了留云庵大门前。桑珠赶着下了轿,就要来扶江蒲,不想她自己就跳了下来,挽了柳三娘的胳膊,瞅着门楣上的匾额,忽地想起一首小词,随口念道:“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曾批给露支风敕,累奏留云借月章……”
徐渐清正好下轿,这半首小词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朵。他不由微眯了眼,几时起自己的妻子竟有这般的文采了。
柳三娘听了,倒是真心赞道:“夫人真是好文采,看到留云二字,就能想出这么首词来。”
“是啊,原来我徐渐清娶得还是名才女!”
江蒲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俗套了一把,登时羞红了脸。正要谦虚几句,一眼看见徐渐清危险的眸光,还有桑珠一脸疑惑纳闷的样子。
心头登时一惊,自己真是太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