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罗绮也就罢了,好容易陪奶奶出来逛逛,倒把奶奶丢在这里,自己却跑去和戏子厮混玩乐,偏还叫奶奶撞破了,她心里能不难过么!
她主仆二人,一个呆愣出神,一个咬牙抹泪。可把涂泰给难死了。满心想替自家大爷分辩几句,可他一个莽汉子本来就不大会说话,碰上的又是这种事更是张不了口,只急得他额头上直滚汗!
李茂一见着柳三娘,骨头先自酥了三分,腆着脸伸手就去拉她:“好姐姐,你真是叫我好等……”
柳三娘身子一侧,就照他面上大口啐去:“谁是你姐姐,你不是要拆了欢喜楼么,怎么还不动手。”
李茂笑盈盈地抹去脸上唾沫,还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赞道:“真香。”说着又凑上前:“我一时气急说的混话,姑娘千万莫要当真!”
他这副下流像,桑珠看在眼里早羞了红脸,连声啐道:“这个李大爷也太不像样了。”
江蒲也被他恶心到了,连声啧叹:“他也不嫌脏!”
那边柳三娘灿然一笑,将李茂的三魂六魄拘去了大半,又挽了他的胳膊,软绵绵地道:“好人,你容我去告个罪,就过去陪你如何。”
掌柜的在旁帮腔道:“是啊李大爷,来咱们欢喜楼的都是贵,谁咱们都得罪不起啊……”
“放你娘的屁!”李茂突然发飙,一大口唾沫正啐在掌柜的面上:“贵,有老子在这里谁敢说自己是贵!”
江蒲在帘后看得瞠目结舌,这位李大爷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金陵是江南道府治所在,前些日子徐府宴,江蒲印象中最大的官,是江南道府牧,领的是正二品的衔,真正的封疆大吏。
至于下边的三品大员,不要说多十来位总是有的。
而李家只是金陵周边的大财主,直到徐家做了江南道内府监造,他们才搬进城里来,算起来不过才十多年的工夫。仗着徐府的势,再加上李家颇有些钱财,勉强挤进金陵的上流人家。
而这个傻大“茂”竟然敢放这样的大话,除了他谁都不是贵!真不知是说他无知好,还是说他呆蠢的好!
然不管怎么说,欢喜楼是不敢得罪李茂的,掌柜的抹了脸上的唾沫星子,哈着腰道:“大爷说的是,可咱们打开门做买卖的,得罪不起人啊!大爷只当是心疼咱们,容三娘过去告声罪,即刻就过去陪大爷。”
“我的爷,你不担待奴家,叫奴家指望谁去?若是回去晚了,还不是奴家受委屈……”柳三娘一口一个奴家,不要说李茂了,就连江蒲也听得身子发软。
桑珠见不惯这样的风情,轻嗤了声,斜眼道:“真不要脸!”
柳三娘一撒娇,李茂登时就像打了鸡血
一样,大声叫道:“有爷在谁敢叫你受委屈!”说着就吆喝着一众豪奴要往隔间里冲去。
“大爷!”柳三娘和掌柜大吃一惊,忙拦下来:“咱们混口饭不容易,可不敢得罪了人!”
然而李茂哪里听得进这些话,长手一挥,大踏步地往隔间行去,“放心,谁要敢在欢楼闹事,爷腿不打断他的!”
江蒲猛然记起,那个隔间里坐的是----徐渐清。
楼道上闹成这样,每个隔间的门边都站在看热闹的人。偏偏他们那一间悄静无声。
就算徐渐清不屑于和李茂对口对舌。可适才拉他过去的那名男子,江蒲虽记不清名姓。但能进徐府大门的,不是王、李两家亲眷,就是官家子弟。他又为甚么不出来弹压弹压?
只怕……那个隔间里是有甚么见不得人的蹊跷吧!
眼见得李茂逼近了那个隔间,涂泰牙一咬,正要冲出去拦阻,让他碰见自己,总好过由他冲进隔间。
就在此时,涂泰突听得耳边“哐”地一声响,待他回头看去,江蒲已大力推开了隔间的扇门,大步走了出去,怒声喝问:“你们吵甚么呢?还让不让人看戏了!”
桑珠没想到江蒲会突然走了出去,惊讶过后连忙跟了上去。涂泰也被江蒲吓了一跳,刚要迈步出去,却收到江蒲的一记瞪视,那眸光里明显地带着拦阻的意思。
掌柜的躬着身子忙过来赔礼:“这位大娘子,真是对不住,咱们……”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蒲一记冰冷的眸光,瞪到了一边,尔后江蒲又慢悠悠地走上前,“我倒要瞧瞧到底是哪一家的爷,那么尊贵。”
“哪里来得娘们儿,敢这么和大爷说话……”李茂喝骂着推开家仆,待他见到了江蒲,嘴里登时没了声响,适才嚣张地气焰也化做了乌有。心里暗呼倒霉,怎么偏就遇上了这个母老虎。
在李茂看来徐家上下都是软性子的人,只这位大奶奶,却是位说声恼就要动手的主。再则她身份贵重,就连老太君也奈何她不得,何况是自己呢!
江蒲斜睨着眼,冷冷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躲在隔间里看热闹的人,心里不禁都打了个颤,都替江蒲悬着心,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李茂不仅不恼,反倒是赔着笑脸,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地给了自己一嘴巴。
“哎哟大妹子真真对不住,我就是一张破嘴,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江蒲连正眼都不瞅他一下,一脸倨傲的神情。
李茂见她不搭理自己,讪笑了两声,“大妹子慢慢玩,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了。”说着话,带了一干家仆灰溜溜地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