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冬天,蓬莱宫中倒是比往常多了一些生气,只因宣和帝如今每月都会与德妃母女见上一两面,由此到这蓬莱宫中走动的人也便多了起来,而月珆对于自己的父皇也不再感到疏离,有时还会照着讨母妃欢心那样说些让父皇开怀大笑的话,倒让宣和帝因这乖巧的小公主对德妃时有夸赞,只说她教女有方。
可这般的光景在李重正上朝议事后的半月又戛然而止了,只因他就冬至那日祭天大典的观礼仪式上了奏章,只说有些举动不合礼仪,恐为他人所诟病云云,而随其附和者朝臣颇多,更不消说早就对云妃等人持宠越矩观礼而有异议的皇族了,虽然说李重正此举未曾有私心,但在朝上觉得龙颜大失的宣和帝却非要将这顶帽子扣到他头上,将其唤入御书房中大加斥责,直说他凡事不肯多思量,哪有个稳妥的样子给弟弟们做表率,越说越气的他竟然将李重正的师傅唤入其中一道训斥,只说的两位师傅低头不语、面红耳赤。
二皇子被训斥的消息不消多时便传到了蓬莱宫中,德妃情知宣和帝这是被人说中了痛处才因此行事但却不能与之分辨,此时唯有息事宁人方为上策。
“都是臣妾的错,平日里对皇儿时有怨言他才如此行事。”德妃娘娘的息事宁人便是将李重正所为说成受自己唆摆,因自己见不得云妃等人得宠而备受冷落,进而才鼓动皇儿参奏此事。
“朕以往倒是错看了你。”宣和帝听过德妃这一番言辞倒是消了大半的气,虽说有些意外向来待人宽厚的她如此行事,但想着以往恩爱多年她这偶一犯嫉却也可恕。
“儿臣所做与母妃无关,父皇……。”李重正本还想再说下去,却不料宣和帝已然没了耐心,只吩咐德妃与其一同退下,自己去往云妃宫中安抚去了,因朝上这一番言论,云妃是必要受些牵连,宇文皇后由此责她闭门思过兼罚俸半年也是应当。
“母妃,儿臣于此事并无错处。”
蓬莱宫中,李重正倔强地站在德妃面前,不肯如她所言认错。
“旁人都未开言,你便不该出这个头。”德妃初落坐时面上倒还平静,不过就是感觉人有些疲累了似的。
“母妃是想让儿臣如三弟那般明哲保身不成?”三皇子李重非与二哥李重正同时入朝议政,他虽说比其年幼几个月,但那行事却是大相径庭,凡事皆是再三思量才会说个只言片语,且面上时常挂着谦和的笑意,倒不象他那年纪才有的城府,由此李重正与这三弟渐有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
“那又有何不可?只要我母子三人安稳,旁的母妃都不在意。”德妃这会儿听了儿子的反诘心上便生出了烦躁,头一遭在他面前将手边的杯盏摔了个稀碎,机灵的林姑姑连忙将宫人都唤了出去,随即把门也为这两母子关了个严实。
“若都如母妃这般,我李家的江山将来怕是要难保了。”
德妃娘娘本还想着有些把握将这孝顺孩子震慑住,让他以后行事收敛些,却不想因自己发这脾气却他那话说的更难听起来,少不得慌忙上前,将他的嘴掩住了,“混说些什么?”
“母妃其实凡事都看得明白,如今不过是对父皇寒心罢了,可儿臣终究也是李家的子孙,尽自己的本份原就应该。”
李重正这番话说的德妃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惨白着脸儿道:“你若想母妃和妹妹以后过的安稳就凡事小心些,最好别再强出头,母妃也不要你在外人面前争那脸面。”
与蓬莱宫中的压抑低沉不同,此时的栖凤宫中却是另一番景象,惠妃娘娘正在绘声绘色的将宣和帝训斥李重正一事说与宇文皇后细听,其实用不着她多这个嘴也自有宫人早就回报给了皇后娘娘,但这样令其开怀的事儿,总不介意再品上一回痛快痛快。
“姐姐,这其中可还有你的功劳呢,他那性子再加上个牛心拐孤的师傅,怎能没有今日?”
惠妃所指的师傅便是二皇子李重正的一位师傅,宗次山,他原本只是一个寻常的大学士,并无太多出众之处,且为人有些刻板,但当年宣和帝与宇文皇后议起为诸皇子择师时,宇文皇后便别有用心地说二皇儿自小得了你太多的宠爱,性子难免有些浮躁刚性,需个沉稳耿直的学士在旁教导方可,宣和帝虽有些不喜宗大学士的墨守成规,但还是点了头。
“我当时可全是为了二皇儿着想。”宇文皇后这会儿心里虽有些痛快,却还是不肯如惠妃那般露于外。
“姐姐以后还要多提点些重非,他昨儿个还与我说起这上朝议事的学问可高深着呢。”惠妃如此一说只因她皇儿李重非的其中一位师傅便是宇文皇后的表亲,虽说这当初并不是有意为之,但如今却可变成与之更加交好的途径,谁让宇文皇后对二皇儿的母妃始终有心病呢?
“重非那性情做何事都不会差,你只管放心吧。”
“我也是怕重非真要是行差踏错了,到时便让人家称心如意了。”惠妃头偏去的方向便是德妃的蓬莱宫,就在六七年前那还是宣和帝常常驻足的宫殿,自己与这皇后娘娘一样,大多时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儿。
“她也如意了十多年了。”宇文皇后端庄沉稳的笑着,丝毫让人看不出她心里曾酸涩了十多年,如今虽说早已有新人将宣和帝的恩宠分尽,她还是没法子大度地应对那蓬莱宫里的女人。
“可不是,这几年才没见她那么风光,若不然她皇儿也不会与重非一般了。”
“得空儿就看紧重非,别和她那般糊涂,凡事都由着儿子的性情。”
“那是自然,以后一切还要姐姐多照应才是。”
“这些我心里有数,凡事都不可操之过急。”
虽说宇文皇后此时是面容如常地与惠妃倾谈,但却还是令她在心内庆幸自己以往未曾在争宠夺势中占了上风,若不然,自己眼下哪还能与这栖凤宫的主人一道为皇儿谋划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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