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道观,黛玉一行又开始往西北赶路。山路弯弯曲曲,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长绳,缠绕山腰。
成永领了二十几个护卫骑马在最前面,行着行着,这条山路越行竟越发窄了起来。
只见前面山路窄若羊肠一般,成永忙提醒众人小心脚下,自己又停下来亲眼瞧着王妃的马车将这难行之处安稳行过,才又跑到众人前头带路。
如此行了一会儿,路又渐渐宽了起来,原来众人已从山前转到了山后,再行便要下山了。
成永回头看看渐行渐远的山路,不知何时才升起的太阳又已斜斜射了过来,阳光又变做黄昏的余辉,把山上的树木、林间的小溪俱染上了一层玫瑰的晚霞。虽说天马上就要黑下来了,但终于平安地过了九龙山,成永与李直才重重舒了口气。
马车上,黛玉正默默地想着心事儿,早起时那清新愉悦的心情此时也已然是荡然无存了。
真个是事事难料!自己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宝玉,而更让自己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已遁入空门。想起早年间,宝玉与自己闹着玩儿,动不动便提要出家做了和尚去,没想到现下倒真应了!
又想当时自己与他提起宝钗来,他竟用禅语来敷衍自己?如此看来,他真的是主意已定很难再更改了!
那薛家母女终究是打错了算盘了!
黛玉不由深叹了一下,暗想着:待自己回京城后,要不要派人去一趟金陵将这个消息告诉宝钗呢?那一日宝钗来王府与自己辞行时,言语中虽淡淡的,然自己却知道宝钗心里还是十分在乎宝玉的,况又再三拜请自己与王爷帮她寻找宝玉,倒没有不告诉她之理呢!
不过现下宝玉已经出家,若倘宝钗知道了对她一定是个重重的打击!但若不告诉她恐怕又误了她?罢了!还是说与她知道,至于她是愿守或是再嫁便随她去吧。
轻轻换了下姿势,心情依旧沉重。宝玉临别与自己说的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随缘?是说他还是自己?
见黛玉凝神在那里思忖,几个丫头谁都不敢出声打扰。那飞絮早被黛玉吩咐了也回到马车上来,此时正拉了鸳鸯的手不住地向她使着眼色。
鸳鸯轻轻摇了摇头,又将飞絮的手用力捏了一下,示意她现在什么都不要说。谁想飞絮却皱了眉头轻哼了一声道:“姐姐做什么那么使劲掐我?”
黛玉回过神儿看了她俩一眼道:“你们俩个在做什么?”
鸳鸯也恐怕黛玉思虑过度,再愁坏了身子。一直想张这个口又怕黛玉嗔怪。此时听见黛玉发话,便赶紧趁机提了小心劝道:“常言道,人的命全在天,出家这条路想来也算是宝二爷的命吧!王妃也别再费心思去想了,还是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飞絮与紫鹃都忙在一旁跟着点头。
美眸轻抬,黛玉面色稍稍有些释然,又见几个丫头关切的目光,遂樱唇轻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依我看这人的一生倒似是一盘棋局呢!自打降生于人世每个人便都要面对一盘已开好的棋局,既然咱们都没有法子去改变,便只得尽力下好这现下的每一步了。”
“王妃,你说的真好!飞絮可算是明白了。”飞絮话一出口,紫鹃与鸳鸯都忙看向她,心道:她明白什么了?这个丫头别又出什么歪主意了吧?
黛玉却只淡淡一笑,便若没有听到一般。而脑中却又思绪万千,一双眼睛也渐觉迷离起来,分明瞧见宝玉就站在眼前向自己微笑道:“林妹妹,你可知我那一偈?解谓离涛,脱谓自在?方丈曾说这个别人解不得,只能自解。如今我已经解开了!我走了,妹妹以后要多保重啊。”说完人转瞬就不见了,黛玉忙急道:“宝玉你等等!才你说的可是那个净解脱尊者?”
头突然昏沉沉的,身子便要往一旁倒去,黛玉忙手抚额头唤道:“紫鹃,快扶我一下。”
黛玉梦呓般的话还没落地,对面的飞絮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住了黛玉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紫鹃也急道:“王妃,别再想那些无用的了,操心太多会伤及肚子里的小世子的。”说着,又拿了引枕过来放在黛玉身后,让她靠上去。
那边鸳鸯也关心道:“现下可好些了?”黛玉轻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儿,吓着你们了。”
紫鹃劝道:“才鸳鸯姐姐不是说了吗?人命在天,任谁也帮不了二爷的。”
黛玉却柔声道:“你可记得咱们在碧云寺里求的那个签儿?宝玉的是‘净解脱尊者’,如今他总算是真的解脱了。”言罢,皎好清丽的面容瞬间又变得淡淡的,倒好似她自己亦解脱了一般。
听了黛玉所说,那鸳鸯与飞絮都道是王妃在替宝二爷出家而感到叹息!而紫鹃因着与黛玉这些年来朝夕相处,对黛玉敏感的心思比别人多理解一些,是以对黛玉才说的这句话也看得更透亮。知道自己姑娘与宝二爷经这一遇,两个人心里倒是真的都解脱了。
车上几人都不再说什么,黛玉也盖了一床薄被合目养神。不时有李直李太医过来询问王妃的身子如何,间或成永也会来探望一下,一行人走走停停倒也不慢,不多日便已进了新疆地界。
却说北静王水溶领了三千精兵一路急行,比预计提前了两日便赶到了伊犁。
先有成恩先带了人出城相迎。言道伊犁将军带了手下几员副将在城门口早已恭候多时了。
那水溶进了惠远城,伊犁将军陪着来到了将军府邸,水溶顾不得歇息便要与伊犁将军去查看地形地势。
一旁的杨大人忙劝道:“王爷别太着急了,纵是王爷不替自己着想,也要替想想王妃是不是?倘若王妃知道王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累病了,她一个有着身孕的人难不成还要见天儿的替王爷操心不成?”
伊犁将军不知就里,忙开口询问才知道了,遂与水溶道:“王爷一路上车马劳顿,很该先休息一下。再说那浩罕国王只是把几万人马放在了那里,这些日子以来竟也没有了动静?本来下官还怕他们耐不住要打将过来,谁想他也按兵未动呢,下官琢磨着说不定他们也在等待着援兵或是一个合适的机会吧?”
水溶沉声道:“怎么?他们难不成还有人马过来?”
伊犁将军道:“下官中是这么猜想的,对了,敢问王爷,王妃现在何处?”
抬起头来,俊美的面上即刻显出一丝忧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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