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区原本是一个珠河的一处入海口，占地六十多平方公里，因为地质疏松，不适建立高楼，于是被保留做为公园和农田，如今，这已经是所有地震难民的大本营。
原本的农田已经变成冻土，数十万的帐篷在这片区域里简易地搭建，但就算每个帐篷都已经没有落脚之地，还是有大量的人没有居住的地方，只是在帐篷旁边相互依靠，两人或三人，把棉被放在一起安歇。一个守着时间，剩下的人睡觉，因为这个天气，一觉睡下去，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所以必需轮流着让人看守。
军方的人数太少，于是将救援回来的人们按地区编队，每六百人中抽出六十名青年男性维护自己片区的治安，军队带武器巡逻，闹事者一律击毙，才勉强稳住了局面。
从太阳消失以后，人们分辨时间就只有靠钟表等物品来计算，而对电子器械的依赖已经淘汰了大部分的钟表。
现代社会无论水力、火力还是核能发电，都少不了大量的水做为冷却、循环的一部分，当地表上的河流都被冰块覆盖之后，电力，也成为了一种稀有的资源。
大部分的人类都只能靠感觉来记录时间。
军方的人会每三小时报告一次时间，并且提醒母亲们不要因为孩子睡的香甜而不忍心叫醒他们，因为已经有近百起孩子在这个天气中再不醒来的事例。
但这都无法压制住人们的情绪。
现在是太阳出现后的第十个小时
一名穿着破烂棉衣的男人靠在帐篷旁边，一边紧了紧身上的棉被，一边悄悄地捅了身边的男人，低声道：“老周，听说了吗？”
“什么事情？”旁边的男人问。
“今天太阳不是露了下头吗？”破烂棉衣的男人道，“我儿子就是在部队里服役的，我听说了，太阳啊，他没有消失，只是被挡住了。”
“肯定的，就像阴天一样，只是云特别厚，我也听人说了，军方已经研究出一种新的武器，可以把云层炸开，让太阳出来。”老周也兴奋地回应，“你说，要是这种武器多一点，以后咱们的生活，是不是叫回到过去呢？”
“就算不回到过去，哪怕是古代也有个盼头啊，要是太阳每天出来那么几个小时，再差，庄稼他也能涨啊，人不会饿死啊。”穿破烂棉衣的男人道
“真这样就好了，至少还不是末日，老张，你儿子在部队里，那还有什么消息没有？”老周忍不住问。
“嘿，你还真问对人了，今天我儿子趁巡逻的时候给我儿媳妇送来了一点口粮，你知道是什么吗？是一罐奶粉！我三个月的小孙子终于有活路了，他娘没吃没喝的，他都断奶好久了……”
“别扯多余的，你孙子已经是好的，多少孕妇生下孩子就直接丢路上冻死了，孩子难养不说，还耗口粮，要不是你儿子有点粮食，你孙子早丢了！快说，还有什么消息？”
“这个可是真的绝密了，我儿子说了。”他压低声音，“再过几天，部队就要开始调动，要把部分人都迁移到西边的去，依靠那边的地底溶洞建一个地下基地，让我不管什么事，都跟着部队，别被丢下了。”
“不是说那边有蝴蝶，要杀人的吗？”
“军队已经找到办法控制蝴蝶了，没见这次蝴蝶帮了多大的忙吗？这次一定不可以被丢下，不然就死定了，看在咱两家几十年的交情我才给你说的，不要传出去，人多了就不好走了……”
“我捏的住，放心吧。”
……
十分钟后，老周在别地方对他儿子说：“……记住了，不要传出去，人多了就不好走了……”
他儿子回答：“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
二十分钟后，老周他儿子对自己的哥们说：“……记住了，不要传出去，人多了就不好走了……”
……
…………
本尼迪斯不解地看着楚璟：“为什么你不直接宣布可以带所有人迁移呢？要用这种……”他想了一下，才谨慎地评价：“这种迂回的方式去通知？”
“在把这里的人丢下过一次后，军队的公信力就已经降到保险行业的程度了。”楚璟一边给文件签字一边回答他。
“那你可以让专家去出面解释啊。”本尼迪斯完全无法理解。
“专家……在这个国度，专家的威信力已经降到负值，他们说的话人们都知道。要把心态放好，只是娱乐而已。”楚璟头也不抬地说。
“你没有想过改变这种情况吗？”本尼迪斯更是不解。
“砖家叫兽……”楚璟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一次，他的声音中增添了许多无奈的成分。
“砖家叫兽”这个头衔，可不是华国某一位大能荣誉。
这是整个华国联合所有的行政机构，一起齐心协力、努力拼搏了十几年之后，好不容易才打造出来的口碑。
现在，这份口碑开始发挥它无形力量的时候，神也无法扭转他的固有形象，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将领？
“我只要一开这个口，人们绝对会以最卑劣的思想来揣度我，以现在人中的密集程度和流言的传播速度，不出一天，暴动就在眼前。”楚璟换了份文件，“现在，至少在军方没有表态之前，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人们会觉得军队是因为有希望才想逃，而且他有机会占到存活的可能。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好吧，这个问题由你解决，我先去看阿重。”
“他还好吧？”楚璟停了一笔，问。
“倒是我疏忽了，他是阳光消失后才开始进化，对阳光极为敏感，还要多驱散几次。”
“没事就好，对了，你的那只叫六月的……孩子，如果你没时间照顾的话，可以托付给我，他也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了吧？”
“会不会太早？”
“他的智力不输给一般的六岁小孩，上小学都是没问题的，你忙的话，我可以帮助一下。”
“好吧，我会考虑的。”本尼迪斯告辞之后，走出营地。
楚璟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从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沉默了。
上边用别针别着一个小小的采样带，透明的带子下是几根灰色和白色的毛发。
A4的纸上布满了表格，里边写着各种基因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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