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无赖免不了要多看两眼。方庆汝看不过村里的那些赖皮调戏王氏,仗义执言了两句。不知为何,后来村里就有若有若无的谣言传开。为了顾全王姑娘的闺誉,更为了方家的清名,这才勉强娶了个目不识丁的村妇为妻。
方家自诩书香门第。方庆汝娶了玉篱外婆后的不甘是可想而知的。平日方庆汝行事虽温和,待王氏也和善,可玉篱妈打记事起就没见方庆汝开怀笑过。只在教自己认字时,才恍惚换了个人,全身上下生机勃勃。
两大一小凑成一个冷清的“家”,堪堪地挨过了十多年,背地里不知被人笑去了多少。终在玉篱妈十岁那年以方庆汝和王氏先后病逝而烟消云散。十岁的玉篱妈转而被收养在族里一位寡妇名下。这就是玉篱一直来以为的“外婆”。
玉篱妈从不对人提起自己的身世。每每玉篱惊异于只上到高小的母亲能识那么多字,甚至能背得《三字经》,知道唐诗宋词,玉篱妈总是淡淡掠过。那个在记忆深处,若有若无的家,那两张久远却清晰的脸,宛若上一辈子残存的温暖旧梦。从他们去了的那一天,为了生存,为了吃得饱,穿得暖和,自己已经永远舍了,再也回不去,更无需提及。直到玉篱来到了人世,看着那双和自己父亲异常相像的眸子,玉篱妈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和故去的父亲,和那个只在方庆汝口里听闻过的书香之家如此地亲近。睡梦里,不只一次地梦见已故的父亲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看着玉篱······
这样的玉篱,怎么能因为一步踏错,就放弃了呢?只是一步啊······
不,自己的玉篱,方家的玉篱,绝对不能这样!
玉篱妈烦躁地把手伸出被窝,双手合十,
“您在天上保佑保佑吧······”
良久,才又放下手来,迷迷糊糊睡去。
玉篱爸听见身边的人终于传来细微的呼吸声,又轻又慢地动了动已经僵硬的半边身子。艰难地转过身来,玉篱妈迎着窗外投来的微弱亮光眉头深锁。
玉篱爸轻轻地帮妻子掖了掖被角,瞪着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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