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小姐,您还好吧?”
屏风外响起柳嬷嬷的探问声,宝儿忙不迭起身,口里应着,“嗯,这就出来了!”
不久后宝儿穿好中衣,绕出了屏风,就见柳嬷嬷手上捧着一大摞绫罗绸缎。有的轻薄如蝉翼,有的滑亮若水,各式各样的,全是做工精细华美不凡的女服。
本该是令天下女子爱不释手的上等衣饰,可宝儿还未细看,就先倒抽一口冷气,一股莫名的巨大难受由心而生,仿佛那里搁着的不是衣服,而是能伤人至骨髓利刃。
“柳嬷嬷,这是什么意思?”宝儿像盯恶鬼一般盯着柳嬷嬷手中的托盘,眼中的惊惧一闪而逝。
“回宝儿小姐,这是皇后娘娘赐给您的宫装。今晚娘娘准您参加宫宴,怕您来不及准备服饰,便选了几件,叫奴婢送过来供您挑选。”柳嬷嬷屈身行礼,将托盘平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动作一丝不苟。
“怎么全是青色?!”宝儿向后退了一步,迅速别开脸,觉得连看那色的衣服一眼,都会叫她剜了心似地痛。
“呷?”见宝儿竟嫌恶起衣服的颜色,柳嬷嬷暗啐一声“不识好歹”,脸上却依然堆着客气的笑,和气道:“回宝儿小姐,宫里的规矩,有皇上出席的大小宴事,参加的女眷必须全部衣青。”
宝儿心头一颤,眼尾微微扫向柳嬷嬷,咬了咬下唇,终于把心一横问出了口,“华容……呃,皇上今晚也会来吗?”
啧!果然又是一个觊觎皇上的小骚蹄子!如今这世风怎么越来越下作了,连有夫之妇都不安分起来!据说她的夫君还是人中龙凤的金鹰将军呢,也不撒泡尿瞅瞅自己什么模样,又不知天高地厚地肖想起娘娘的皇上来……
柳嬷嬷眼皮微垂,很好地掩住目中流转的鄙夷,平声道:“回宝儿小姐,今晚本就是皇上为皇后娘娘办的生辰宴,皇上定然是在的。”
“为皇后娘娘……庆生吗?”宝儿心里狠狠扎疼了一下,浓浓的酸意奔涌上心口。
相识九载,华容他……恐怕连她的生辰都不知道……
“回宝儿小姐,听刘总管说,皇上这次不仅召了娘娘最喜欢的戏班进宫,还派人搜罗了好多新奇的节目,花了老大的心思,就是为了给娘娘一个惊喜!今天您去参加,也定能沾到光,大饱眼福呢……”
“好了别说了!”宝儿心中似被一锹锹挖铲着,略粗鲁地横声打断了柳嬷嬷的喋喋不休。她惊觉自己的失控,忙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你先起来吧。”
“那您看这衣服……”柳嬷嬷依言站直,怀中捧着托盘小心探问着。
再瞟了眼那堆青色,宝儿浑身又一个寒颤。一种从灵魂深处生出的排斥感,寻不到因由,她却莫名知道,不能衣青,千万不能,若是穿上,那一定会变成别种颜色……
“宝儿小姐?”柳嬷嬷见她失神,脸色怪异,又唤一声。
“啊?”宝儿如梦初醒,看了她一眼,攥起自己的袖子,面露难色道:“皇后娘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次,我还是穿自己带来的女服罢。参宴时候,我自去跟皇上说说就好。”
“小姐啊,此事万万不可!”柳嬷嬷一听她不愿穿,顿时急了,“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脸色发白道:“这规矩是皇上为皇后娘娘新立的。知娘娘素爱青衣,皇上本欲下旨叫整个宫里都穿青色,后来娘娘好说歹说,皇上才折衷为现在这样。皇上宠爱皇后娘娘,可是疼到骨子里了,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记得上次设宴接待外臣的时候,有个宫女忘记换腰带,青衣上系了条粉带,皇上就直接命人将她拖出去打四十大板,赶出皇宫。那妮子最后都半死不活了,打完还不准停留,直接被丢出了宫门,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呢……”
华容……他竟可以为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看着柳嬷嬷越说越惧怕的样子,宝儿倒退了两步,一颗心也愈发沉入了冰凉黑洞。
九年来,她迷醉在那温柔忧郁的笑靥里,沉沉不能自拔。总觉得看到他笑,她就拥尽了红尘甜暖,死也无憾。可到事到如今才发现,于他,她真的是……半点都不曾拥有过……
深浓的酸涩迅速涌上心头,口鼻被窒住,喉头被梗住,连呼吸都困难。想要抑制,那酸涩又不听话地爬进眼底,带去分外尖锐的刺痛,她拼命去忍,可眼眶还是快要含不住泪意的沉重。
“你先出去吧。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我……想一个人静静。”宝儿转过身,哭音已经快要掩不住,偷偷拭去刚滑下来的一滴泪。
“那衣服……”柳嬷嬷还是有些后怕。
宝儿将指甲掐入手心,勉强令声线保持平直,往床榻方向边走边梗着喉咙道:“放心吧。皇上若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到你。”
“奴婢……不是这意思……呃……奴婢告退。”看宝儿明显不愿再多说,柳嬷嬷嗫嚅几下,只好捧着托盘下去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腹诽起宝儿的不识好歹,竟然辞了娘娘的一番好意!
“娘娘,您看这……”柳嬷嬷走回了凤仪殿,添油加醋地将宝儿的推辞叙说一遍,满脸愤愤。
夜青鸣轻轻勾起粉唇,淡笑如薄樱初绽,不见一丝阴霾,“无妨。再怎么执著,本宫都定要她知难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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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窗纸隔住了外间繁华,却依旧有星星点点的融光漏进偌大的紫华殿里,清清冷冷,暖不进人心。
宝儿蜷缩在床榻最角上,咬着被子闷闷地抽噎着,通红的双眼已经肿成了核桃。
原来这九年来,都是她傻傻的自作多情;原来对于华容,她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原来对于她,华容真的从没有动过心……
还要再去确认吗?还要去瞧他与心爱的女人甜甜蜜蜜吗?还是……就这样死了心呢?
心中揪绞,如被寸寸凌迟,想一遍,割一刀。到了鲜血淋漓,却还是放不下,不愿放,血肉模糊,依然停不住。
“扣扣!”轻轻的敲门声起。
宝儿瑟缩了一下,没搭腔。不料那声音逐渐由轻变重,由稀到密,持续不断,似乎是得不到她回应就不会歇手。
“什么事?”半天后,宝儿无奈,终于用带着浓重鼻音的沙哑嗓音朝门外道。
“宝儿小姐,宫宴已开始,奴婢这就领您过去吧?”柳嬷嬷的声音透过雕花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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