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季公子打算如何替我解毒?”
季一怔了怔,笑道:“姑娘莫要管那么多,先在我谷中住下,届时我自会与你细说。”
苏晚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拿过季一手里的碗筷,稍稍点头,便入了后院。
后院风有些大,带着一股湿气吹在苏晚的面颊,她如往日那般,收拾好厨房,再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摘弄了一番,随后靠在门廊边眺望后山颜色各异的树木。
不用去前院她也猜得到,季一去书房翻医书了。其实,他并没什么解毒的好法子吧。
后院花草不多,零散地开了些野花,连栅栏都没有,不像普通人家的院子,其实就是一块突出山腰的巨石,到了院子尽头便如悬崖一般,往前一步便会掉落下去。可此处风景也是极好的,可以看见对面的山,两山之间的河流,涨水的时候还可以听见潺潺流水声。
苏晚靠在门廊侧边,看着太阳的光影移动,渐渐敛去光华,再看着弯月缓缓升起,星辰闪亮。
“姑娘……”季一笑着蹲在苏晚身侧,拿了一件稍厚的衣衫递给她,“夜间天寒,加点衣物为好。”
苏晚接过来给自己披上,缓缓道:“季公子无需再唤我姑娘,可以唤……”
苏晚突然停下来,眼神迷离,像浮在水面破碎的星光。季一问道:“唤你什么?”
她笑笑,紧了紧身上的衣衫,“以前我叫楚若,许多人唤我若若,小若,若儿,还有人唤我楚楚。”苏晚脸上浮起红晕,沉浸在往昔中,看着山间夜色,顿了顿道,“后来我忘了自己,名字身世,统统不记得了。有许多年,我的世界只有他一个,我只是跟在他身后,没有人唤我。再后来,别人唤我晚姬,因为我动手杀人从不迟疑,从不会给人多活一瞬的机会。那时我唤自己宛轻尘。宛若轻渺烟尘,在他眼里我便是如此,不值一物。”
苏晚又笑了笑,带了几许嘲讽,眸子里揉碎的光亮渐渐黯淡,继续道:“再后来,我叫苏晚。或许这是他给我的名字,我以为自己会带着这个名字有全新的人生,却也不过如此。”
季一怔怔地在她身边坐下,不插话,静静听着她说。苏晚却是瞥眼看向他,笑道:“这么多名字,季公子随便挑一个吧。”
季一摇头道:“称呼也不过一个代号,关键在于姑娘想做哪个自己。”
苏晚敛去笑,想了想,未作答。
不管哪个自己,都是她。楚若,宛轻尘,苏晚;是楚若时,她不会预料到自己的将来会如此坎坷;是宛轻尘时,她不记得自己还有楚若那么简单幸福的时候;是苏晚时,幸福的不幸的,都不记得了,她的人生再次一片空白。
如今她记起一切,好似三块零散的碎片终于合为一体,拼成一个圆,让她将自己这一生的起点终点看的清清楚楚透透彻彻。在后山那七日,她在一片暗黑中睁着眼,拼凑起所有的记忆,一片茫然。如同活了三世一般的混乱,前世今生前因后果,让她突然清明,同时淡然。
“现在我可能有两个法子可替姑娘解毒。”季一突然开声,打断苏晚的思绪。
苏晚心中微微一惊,未料到他说的有法子解毒竟会是真的,问道:“哪两个?”
“这第一个……”季一略有迟疑,眼神沉了沉,看着苏晚道,“不知姑娘这月月事如何?”
苏晚闻言,惊得坐直了身子,马上明白季一话中的意思,面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原本平静的眸子里也渐渐起了波澜,压低声音问道:“季公子的意思……我有喜脉?”
季一颔首。
苏晚怔住,没了言语,半晌才道:“有了孩子,便可解毒么?”
季一微微皱眉,缓缓道:“今后我每日替姑娘行针,配合药物,将毒素逼在……”他顿了顿,有些不忍,仍是继续道,“逼在孩子身上,一来可推迟噬心散发作时间,二来,时日一久,待婴孩成型,服下打胎药物……”
季一的声音越来越小,苏晚的面色亦是越来越白。他的意思她明白,便是将所有毒素逼在体内的孩子身上,待到时机成熟,打下孩子,毒素自然离体。
“其实姑娘此前为了恢复记忆服下霸性极强的药物,用量又过大,即便不用此法……那孩子,怕也是先天不足……”季一叹了口气,无奈道,“单从行医救人的立场来看,此法最为简单而且安全,毒素可排除大部分,剩下的用些普通的解毒药,不出一年,姑娘便可痊愈。”
苏晚仍是怔怔地,一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喏喏问道:“第二种法子呢?”
“第二种法子,其实极为冒险。”季一垂下眼睑,理顺思路缓缓道:“我这里有一种奇木,百年才得一小截,可驱毒,你戴在发间,毒素太浓它无法驱散,便会竭力汲取,如此,你体内的毒素会因着它的驱使向上涌,我再行针逼毒,让毒素……聚在双眼,最后用银针引毒……若成功,可除去大部分毒素,可双眼必毁。若失败,毒素侵脑,当场毙命……”
苏晚听着,双眼微微眯起,突然笑了起来。季一担心道:“姑娘这是……”
苏晚像是听不到他的话,笑得愈发厉害,双眼泛起水光,一边笑着一边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老天,竟是睁着眼的么?”
季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摇了摇,不安道:“姑娘莫要激动。你腹中胎儿……极有可能长到一半便胎死腹中,即便顺利产下,也与常人有异……姑娘不如……”
“不,用第二种吧。”苏晚脸上的笑意并未散去,声音却是冷静下来。
季一忙道:“第二种……即便成功,过程中稍有不慎,即便极少的毒素入脑,姑娘活下来也是神志不清,等同于废人……”
“第二种。”苏晚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她看着季一,双眼里莫名的情绪带动眸光闪亮,嗤笑道:“这是我欠他的。我欠他一个亲人,欠他一双眼。生下孩子毁了双眼,欠他的,我都还给他,以后我与他再无干系。你明白么?”
季一蹙起的眉头松开来,眸子里闪过一瞬的恍惚,垂下眼睑,无奈颔首。
苏晚嘴角仍是带着笑意,靠回门廊边,不再言语。
谷里的天空总是很亮,繁星点点,不像多年前那个暗不见天日的林子。多年前,是多少年前呢,屈指一算,该是有十二年了吧。
那时她还小,云宸也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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