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苏晚的将军府仍是一片安静,春光愈盛,繁花似锦,却生生少了许多蓬勃之气。穆绵自与穆旬清争吵便未再归家,府中陆续遣人去寻,几日未果。云国时辰遇刺一事被锁得严严实实,将军府中只知那容貌被毁却甚得照顾的女子突然消失,也无人敢多打听去处。
穆色本还着急,想要弄清楚出了什么事,可眼见穆旬清一脸严肃,忙碌地进出,在府中用膳的时间都没有,便不敢上前多问。
穆旬清与风幽公主大婚将至,将军府已经默默地挂上红绸,各处贴上大红的“囍”字,却因看不见将军的笑颜,无人敢喧哗,便显得这喜庆里多了几分惨淡。
这日穆色好不容易逮到穆旬清呆在书房里,进进出出各大官员之后书房也安静许多。他琢磨着大哥应该是忙完了,便犹犹豫豫地往房门前靠近。
书房内穆旬清一脸疲惫,几日下来已消瘦许多,眸子里的光亮却未有减弱,反倒愈加犀利。
“将军!兵防已按将军所布置暗中调动。今早遣去云国递帖的杨大人回报,邀使臣参加婚礼一时未引起怀疑。押在大牢里的云国随从也未有异动。苏……”尹天拱手弯腰沉声汇报,突地顿住,不安地扫了一眼穆旬清,见他面色不改,继续道,“苏姑娘在牢中一切安好,公主未用私刑,嘱属下通知将军,待大婚之日,便放苏姑娘出狱。”
穆旬清低眉敛目,看着书桌上的什么,良久不语。
“将军……”尹天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
穆旬清突然笑起来,带着满满地自嘲,抬头看着窗外拂动的柳枝,淡淡道:“尹天,大婚那日你入宫,找人换走宛宛。”
尹天惊诧,不解道:“将军,事后定会被公主发现,那……”
“你以为她会容忍宛宛一直活着?”穆旬清瞥着窗外,一滴雨水正好从柳枝尖头滑落,折射出夕阳七色的光,“她知道大婚之前我会找人盯着,自是不会动手。大婚当日即便出事我也抽不出身来救她,礼成之前一定会有动作。你提前换她出来,到时木已成舟,我再与她理论。”
尹天心下了然,眉头却是纠结得更紧,心中不由地叹了口气:将军,早已忘了自己的初衷……
穆色在门外想要听到里面的动静,就差把耳朵从门缝里钻进去了,整个身子都压在了门上。尹天刚开门,他便狼狈地摔了个脚朝天。
“大哥……”穆色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将衣服理顺,羞愧地站在一边。
穆旬清好似早料到他在门外,轻轻瞥了一眼,挥手道:“出去吧,你宛姐姐不会有事。”
穆旬清放了话,穆色的小脸瞬间明丽起来,也不多问了,乐道:“那……那我先出去了,大哥你忙……”
说着便跑出了门外,大哥的话,他向来相信的。
书房门被带上,穆旬清松开的眉头又慢慢打了结。放在桌上的手缓缓移开,手下是一副画,画中女子明眸皓齿,淡淡地笑,悠远干净,像云露深处的雾。
无日无月,天牢里终日暗沉无光。苏晚辨不出日夜,亦辨不出在这里呆了多久。每日有人送来饭食她便吃下,牢里的哀嚎和呻吟声弱了她便睡下。起初她还想着或许会有人来审她,随意用用刑什么的,哪知自己像是被人遗忘在这个角落,无人问津。
这几日的梦开始愈发频繁。
各种各样的梦,冰冷如寒雪,温暖如粉桃,惊恐如暗夜,爱恋如烈火。她看见各式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对她哭对她笑。梦的终结处,永远是一抹血红,渐渐渗透蔓延至整个梦境,似凶猛野兽的血盆大口将她所有眷念的爱恋的反感的厌恶的,悉数吞尽。
接着她便醒了,看着暗黑的四面墙壁,无论身子还是心底都一片冰凉。
苏晚以为,大概是穆旬清给她用的那些药开始慢慢起作用了,潜伏在脑中的记忆开始复苏。尽管还不完整,甚至连片段都没有,只是一个个的画面,但她相信再过不久,她就能记起一切的。
阴冷的天牢里突然刮入徐徐的暖风,带着春天阳光的气息,到了鼻尖痒痒的。苏晚猛地睁眼,又有人进来了!
这次没再听到狱卒的咒骂声,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哭喊声,苏晚不由地伸出脑袋想看看何人来此会是如此安静,刚触到外面照进来的阳光,眯了眯眼,便看到云宸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走过来。
他身后跟了名宫女,低着脑袋紧步慎行。他手里拿着托盘,托盘上是一壶酒,那酒壶看起来很剔透,似乎能看见半盏酒在湖中晃晃荡荡。
苏晚心中有些明白了,那酒,该是给她的吧。而且,不是简单的酒吧?
云宸到了她所在的牢房前,有狱卒替他开门,接着退下。那名宫女跟在后面,低着脑袋看不清模样,随云宸一并入内。
“苏姑娘。”云宸笑着,声音仍是清润,“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公主与穆将军大礼之时,我奉公主之命,请苏姑娘喝杯喜酒。”
云宸说着,蹲下身子,将托盘放在地上。他身后的宫女点了蜡烛,微闪的烛光映得酒色微黄,不过瞬间便盛满酒杯。
“苏姑娘请!”云宸扶起酒杯,修长的手指平稳有力,举在苏晚身前。
香甜的酒气充溢在牢房内,苏晚看着酒面泛起的微光,咽了咽口水,将信将疑地抬手接酒。
云宸却突然连连咳嗽起来,带着拿住酒杯的双手也微微颤抖。刚刚溢在杯口的酒洒了出来,溅落在地上瞬间冒着泡,腾起白雾似的水汽,酒香更浓。
苏晚面色一白,两手颤抖着缩回去。
她曾经以为自己不怕死,可真到了生命尽头,心中好似被挖了许多个破洞,空荡荡的让人没由来的惊慌。突然觉得呼吸到沾染着阳光的空气,都是一种奢侈。
“苏姑娘请!”云宸好似什么都未看见,又把酒杯举近了些,脸上仍是挂着轻柔的笑。
苏晚自知躲不过,闭了闭眼稳住心神,伸手接过酒杯,对着云宸笑笑,轻声道:“谢谢……”
谢他在将军府里为她看病替她开药;谢他陪她在天牢的那一夜;谢他惦记着自己身上的疤痕;谢他在岭南一路的照顾……
“苏晚”这一生,只有两个人给过温暖:一个是穆色;一个,便是他云宸。
云宸眼里噙着的微光闪了闪,眼角弯起,看着苏晚仰面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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