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钱北的事,若是说话不留神,他们会瞎传我的话;田树勋还以为我故意和他作对!金凤,你还跟我赌气,不知道我好为难!”
林木森说完,一声长叹。李金凤整个心都痛了。
“我真笨!真笨!都是我不好,别生气了!”李金凤凑到芦苇隔墙一看,门前庭坪都是队里的人;见林木森满脸的愁容,忙伸手抚按揉林木森的胸口,小声地说,“都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好人,气坏了身子可是我的罪过,我知道你的难处了;现在我们出去,不管你怎么说,骂我也行,我决不和你赌气!”
林木森说:“算了,人都来了,又不能总躲在里屋不出去。只要你知道我好为难,不记仇就行!”
李金凤说:“好人,你还是打我两下好不好?只要你不生我的气,我就烧香念佛了!我给你赔罪……”
李金凤臊红了脸,学着城里人,亲了林木森一下。
“好了,去吃早饭吧。”
李金凤说着走出来,她冲着姆妈一伸舌头,眨眨眼,笑了;徐贞女还当是林木森哄好了李金凤,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忙摆早饭。
李金凤看见门外聚拢了许多人,便把木森的稀饭放在饭桌端边,使林木森背对着门吃饭;自己盛碗粥,装作赌气蹲在门口,正好拦住了大半边门。聚在门外的人越来越多,李金凤的架式摆着,任徐贞女怎样招呼,谁也不进来。
李阿三感到面子挂不住了,他只好鼓着眼睛盯着林木森。林木森没有一点胃口了;他只好回头,挤出笑,对门口的人招呼道:
“你们吃早饭了吗?进来坐。”
庭院里一片客气声:
“吃过了。没事,你吃早饭。”
“吃过了。林主任,你吃早饭。”
众人聚在门口,一个个恭维地回答。突然间,人群闪开条道,原来是王阿土、王阿桂来了。
李阿三招呼道:“阿土、阿桂,快进来坐。”
王阿土顺着话,走了进来;王阿桂都跨进一只脚,望见林木森,不和怎地又退了出去。任李阿三、徐贞女怎样说,王阿土也不上桌,蹲在房柱边,低着头抽“潮烟”。
桌上的油条,林木森碰也不碰;把稀饭三口二下喝了,也不让李金凤添;递了支烟给王阿土,说 :
“阿土叔,有什么事吗?”
王阿土接过烟,小心地夹在耳朵上;鼓动着嘴唇,蹩红了脸,说:
“木、林主任,我弄不明白;才安稳了一二年,怎么又折腾了?多养只鸡,卖点菜,深淤田里种芋头,渠道里种茨菇都成了‘资本主义’?自留地是‘资本主义’的‘尾巴’?春上‘茧花’不许分,公社打了招呼;就不分。没打招呼的现在也要收缴,黄麻尾子要收缴;‘七五米’要折谷收缴;去年换木料的粮要一次‘归仓’,今年还要增加一成的‘贡献粮’;还让不让人活了?”
林木森愣了、傻了、冒汗了;难怪王宏铭要再三地咛嘱,钱北的事少说话。单说换木料的五千多斤谷,是队里储集了三年的储备粮;一声喊“归仓”,平均每户要摊上六七十斤。今年还要增加一成的“贡献粮”;每年的口粮勉强渡日,怎么能不使人心惶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又如何来疏导,更无法制止!林木森甚至感到一些侥幸的兴慰,前有车,后有辙。如果钱北、万丰都如此进展了,我只需领着“大丰片”的大队干部们来学习、取经,回去“社教运动”就好开展了。此刻,林木森知道自己只有装傻了,说:
“阿土叔,这些事情我也是刚刚听你说。阿土叔,开展‘社教运动’首先要掌握阶级斗争的大方向。你是老党员,政治觉悟高。现在进行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是教育社员热爱毛主席,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是‘农业学大寨’的具体表现,是开展‘文化大革命’、搞好‘斗、批、改’的深入运动。你也知道,‘社教运动’是以大队为重点开展的,现在是‘自查自纠’阶段,你们首先要从思想上提高认识,错了就认错;多和大队沟通,有困难多反映,我相信,大队也会考虑实际问题的?”
王阿土说:“林主任,我反映了;干部会、党员会上都说了。蔡支书也证明,公社当时作了结论,说好是‘三年归仓’。可田树勋硬是不听,你说得舌干口燥,他就两个字,不行!”
李阿三用旱烟竿敲敲饭桌,说:“他说不行就不行?木森,这事你得管,怎能让他胡来!”
林木森满腹的忧虑变成了反感;心想,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连沈书记、王主任都回避的事,我管得了吗?《尚书》有名言:“满招损,谦受益。”沈双林解释为,“面临问题时,首先态度要表示谦和,说话要圆滑,要表明重视,同时应告知自己位卑言轻。事情解决不了,但来者会对你满意。”林木森开始敷衍了,说:
“‘社教运动’是以大队为重点开展的,‘工作组’只作引导工作;阿土叔,我又在‘大丰片’。各地的‘社教运动’工作方向一致,但方法略有区别;具体的情况你们可以向‘钱北工作组’反应。当然,我也会替你们反应的。阿土叔,你看呢?”
“谢谢!谢谢林主任!”王阿土如释重负,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心想,有林木森“出面”,所有的问题都“摆平”了!
门口的人尾随王阿土聚往晒谷坪;林木森见舅舅很得意地抽着“潮烟”,乘他还没开口的空档,忙对李金凤说:
“我去收购站,你去时来叫我。”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