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头会”后,林木森的名字在钱北街上被人重提;这次是同田树勋一起,作为了田树勋的反衬人物。
茶馆里议论直播稻的人不多,直播稻是上面交代的“科学种田”,等同于政治任务;茶馆谈天论地,说风景、讲逸事,评论政治少。还有一点,大多人自己心里还没有底。其实,暗地里赞同林木森的人多,但谁也不会公开说;一时冲动、或含含糊糊地说了的,若再问,谁也不承认。绝大数的人感到的是惊奇,林木森真的能扛钱北这条麻石街?想想这个“知青”好有能耐,会画毛主席像,难道还懂得“科学农技”(田树勋可是公社派出去学习的)!再者,胜负好坏也顶多还有二十天一个月。俗语说,“‘白露’白须须,‘秋分’稻穗齐。”直播稻究竟如何,一目了然。
“世事如棋局局新”,这几年种田还越种越稀罕。老历是种一季稻,过冬田种部分油菜,余下的田勤快的种点小麦,大都种草籽(紫云英)。先是改种“双季稻”;稻禾变矮了,稻谷反结得多了。只是不种草籽,田里的底气不足了。往年一开春,草籽疯长,绿茵茵地厚厚的一层,开着紫红色的花,整个田野都是沁人心脾的清香。待清明把草籽割断,田翻过,浸上水,三五天后,田里的水都浮着一层锈红色,散发出诱人的“肥气”。 一年红花草,三年地脚好。花好肥足,稻谷满仓。一季草籽管三年,田里的底气足,丰收就有了六成。
国家需要粮食,要搞工业、要搞建设,要支援世界革命。于是消灭冬闲田,扩大了春粮种植面积,现在不种草籽,解决肥源,国家增加了化肥指标。日本产的“尿素”、加拿大产的“复合肥”、还有国产的“过磷酸钙”……花样品种越来越多。
钱北的老人仇视日本人,“当年,东洋人侵占钱北,杀了多少老百姓,强奸女人,陆家浒六阿婆是小脚,跑不动,被东洋人抓住,硬解脱了裏脚布,逼她赤脚走。六阿婆走一步,哭一步,还被七八个东洋人给轮着奸了。东洋人坏透了!”钱北麻石街就败在东洋人手上,当年,龙溪算什么?有几条街巷,就是把弄堂全接上,还没半条钱北街长。东洋人第三次攻打钱北时,百多鬼子,“和平军”一个营,围着钱北港口不敢进,用三条炮船轰,把青龙潭一带夷为平地。炸死多少人,遭天杀的东洋鬼子!可日本化肥挺神奇,白花花的细圆颗粒,闻闻没有一点肥气,可撒到哪里哪里壮;特别是种小白菜,间苗后,抓两把泡在水桶里,不用两天,七倒八歪的马上挺拔拔地,黄怏怏地里简直看着变成绿油油的,用化肥的小白菜叶柄又白又宽又长。种菜的人却不喜欢吃,种出的菜少了从前的甜味。虽说味道不如从前,硬硬地,但“卖相好”。
“新生事物”谁也不敢妄下雌黄,说不定,“直播稻”憋足了劲,一个晚上就窜了起来。
还真别说,“直播稻”虽说没有窜起来,禾蔸特别旺;尤其是七队的“五石丘”,田里密匝匝地,伸腿不进。落后的还是二队、三队,这回多了个一队,半个四队,小半个六队;他们都是“学坏样”,看见二队、三队不去灌水、施肥促分蘖,也跟着干田促本禾起来。蔡阿毛是六队的,李忠良是三队的,沈金生是一队的,王大明是四队的……有他们在前面顶着,谁也不好吱声。大队里开会再也没人提起“直播稻”,田树勋也没吭声;“得魚而忘荃,得意而忘言。”“田头会”上,他所说“直播稻”亩产一千六百四十斤已被人暗地喻作“钱北一号”(1970年4月26日,我国成功发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东方红一号”)。
俩个“知青”被人为地摆在了钱北麻石街上,钱北大队无形中出现了一场较量,形势好象在转向林木森,声势仍然掌握在田树勋这边。
整个二队倒也很平静,紧张声势却激化在李阿三家里。
金娥及时地把“田头会”的事告诉了继父;李阿三的嘴呵得好大,一个晚上没睡好。徐贞女送饭时,他让娘子带句话给林木森——“疯够了没有?”然而,徐贞女第二天送早饭来,说:
“木森一个字也没说。他……他晚上还唱歌。”
李阿三不由愣住了。老俩口都琢磨不透,林木森是不唱歌的,至少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他唱歌。怕是受了刺激?
李阿三忍了二天;第三天徐贞女来送饭。
李阿三问:“戆头这几天怎么样?”
徐贞女说:“没什么;好象整个大队都没动静。”
李阿三舒了一口气。奇怪的是,不知怎么,心里却憋屈得慌,似乎对没动静有些不如意。
中饭是金娥送的;她对姆妈说:“我去三角滩一趟,顺便取点羊草。”
金娥这次把事情全弄清了。她告诉继父,“直播稻”的责任是蔡支书担了;不过,有件事大队还不知道……
李阿三理直气壮了,让金娥代看一下,回了家。
队里正准备出工,三十多人坐在李阿三家门口“扯白话”。李阿三瞟了林木森一眼,认真地说:
“阿土、阿桂正好都在,我提个意见。”
王阿土笑着说:“欢迎!阿三哥,你说吧。”
“改选队长!”李阿三见大家都围拢过来,又补了一句,“怎么?你们种了二三十年的田,还不如一个羽毛未丰的城里人?”
面对李阿三的兴师问罪,王阿土感到惭愧;他忙表态,说:
“阿三哥,你尽管放心!有什么事由我阿土承担,决不会牵涉到木森身上!”
“你承担?”李阿三迟疑了片刻,又说,“你能承担多少?戆头可是天上的知道一半,地上全知;这么大能耐,当个生产队长还委屈了!”
大家这才“嚼”出了些味道,李阿三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在责怪林木森。涉及到家务事,一时都还不好插嘴。徐贞女这才知道金娥去三角滩“嚼舌头”了;忙过来拦住李阿三,掩饰说:
“你又瞎说些什么?队里谁也没说木森,就你整天胡思乱想;好了,回家歇气去。”
王阿土也顺着话说:“就是。阿三哥,作田好坏田知道;‘直播稻’到底如何,顶多也再等上半个月……”
“等上半个月?我看等不上半个月,他又该去龙溪茧站了!”
徐贞女不高兴了。湖乡人迷信讲“彩头”;你心里对木森再不满,也不能咒他“吃官司”。埋怨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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