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由暗转明,“吱——,咚!”铁板被打开了,从洞口射进一束强烈到刺眼的光束,想来外间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还是那个倭人,还是那个白人卫兵,一个腰间别着弯刀,一个肩上扛着长枪,将两只竹编筐放进洞口,他们十分期待接下来的残酷戏码:野兽夺食!
在两只竹编筐接近地面时,杜平安明显感觉到周围气氛的压抑与冷凝。辛子昭暗暗沉下肩膀,这是野兽发起进攻时最为显著的动作。杜平安眼明手快一把按住身侧的辛子昭,低声道,“我们暂时不需要这样得来的食物!”话虽如此,杜平安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再出去的机会,然而他知道路还很漫长,他们必须拥有充沛的体力!
辛子昭又重新坐了回来,然而今天的夺食大战似乎比往常要迟缓许多。头顶上的倭人不耐烦的用弯刀刀鞘使劲敲着船舱铁壁,发出急促恼人的“咚咚咚咚”声响。此时有人动了,一个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男人冲了过去,就在他五指漆黑一双手扒拉了不下七八个发霉的窝头时,一位浑身破烂,身材高大的男人上前一把摁住了枯瘦男人的双手。
枯瘦男人吓得腿脚哆嗦,本已苍白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惨白,连嘴唇也哆嗦了起来。高大男人须发张扬,遮住了整张脸让人无法瞧见他的容貌。杜平安本以为这枯瘦男人恐怕难以抵挡高大男人的一记老拳,然而杜平安想错了,高大男人并没有打他,而是一点点将其手中的窝头拨开,最后只剩下一只才放开那双铁栅一般粗壮的手掌。
“滚!”低沉嘶哑的一声怒吼,枯瘦男人抱着窝头逃命似的掖进了船角,随后迫不及待的将窝头囫囵塞进嘴巴,这其间几度被干硬的窝头哽住。高大男人从竹编筐中拿出两只窝头,动作却一阵迟疑,仿佛在做着艰难的抉择。最后他放弃了其中一只窝头,只拿起一只窝头,俯身就着瓦缸“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才折身走到自己的位置,盘腿坐了下去。
高大男人的举动不仅让头顶上的倭人诧异,就连船舱底部的人也有片刻的疑虑。最后食物的诱惑打消一切的恐惧与迟疑,陆续有人站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只拿一只窝头,俯身喝水。
没有看到预料之中的好戏,倭人细小的眼睛之中闪过一丝凶残,望向坐在远处的高大男人,留着小胡子的嘴角牵扯出残酷的笑意。杜平安眉头一皱,棒打出头鸟,头顶上的这些人绝不希望在他们这群人之中出现一位领导者。因为中国人一旦团结起来,便拥有了撼动世界的力量!
厉云森起身拿个五个窝头,望了望泥瓦缸不多却污浊的水,最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走到杜平安一行的跟前递出发霉变味的窝头,无奈道,“将就着吃吧。”说完,自己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那表情扭曲的仿佛在吞咽干燥的砒霜。
“没有食物,人能活七天,没有水,恐怕只能活三天。”辛子昭说完站起身走到泥瓦缸跟前,毫无顾忌的俯身喝水。杜平安拍了拍厉云森的肩膀,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上前去。接着是梁子玉,就连大病初愈的卢福也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
在这狭窄又暗无天日的地方,似乎除了耐着性子聆听海浪拍击船舷的声音,便只剩下睡觉了。杜平安挨着辛子昭睡得天昏地暗,脑袋发涨,好容易等到天顶洞口投射进来的光线由亮转暗,“吱——咚!”铁板被打开了,从洞口顶部放下梯子。
“咚咚咚咚!”倭人用弯刀的刀鞘使劲敲击船舱表面的铁壁发出沉闷的轰响,“秋水痕!你们四个出来!”倭人颐指气使的声音在船舱底部久久回荡。一开始沉闷的船舱底部乘客并没有丝毫的回应,过了大约有十几秒,倭人再一次敲击船舱铁壁时,偎缩在角落里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四位“少女”站起了身,她们脸色苍白,纤弱的身躯止不住微微发着颤,仿佛此一去便是黄泉地下路,再难生还。
杜平安担心身侧辛子昭再发病,紧张的望过去,见辛子昭一双幽暗的目光里闪现湛然的冰寒,可这样的冰冷来的太快,快得杜平安差一点点没有捕捉到。
“我没事,都会过去的。”面对杜平安担忧的目光,辛子昭微微的笑了,杜平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地,只是辛子昭口中平淡无奇的“都会过去”让杜平安心头没预兆的升起一丝寒意。
“嗯。”杜平安放心的点了点头,宽大袖袍下,杜平安的一只手正与辛子昭十指相扣。辛子昭冰冷的掌心昭示着此时此刻内心的坚冰。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很幸福也很复杂,就像这一刻的杜平安暗暗发誓,他要替他拔掉心中那颗早已腐烂的刺!
四位“少女”艰难的一步步爬上梯子,明知前途无异于虎穴狼窝,然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遇中,她们没有说“不”的权利。走在最后的那一位“少女”突然扭过头朝杜平安看了一眼,匆匆一眼饱含太多复杂情愫,杜平安瞧不明白。然而杜平安知道,她便是虚掩的门后面那双幽暗目光的主人,也许还是那个发出娇喘缠绵声音的主人,尽管她们之间似乎不该是同一个人,但是杜平安的直觉一向很准很准。
厉云森又饿了,距离四位“少女”离开大约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对于一个成年男性而言,一天只吃一个窝头外加两口水是绝对不够的。此时厉云森尴尬的捂着咕噜噜抗议的肚子,一脸羞愧的望着身侧面无表情的梁子玉。大病初愈的卢福显得尤为虚弱,虽然鼓足劲强撑着,然而那张失去血色皲裂的嘴唇却暴露了他此刻的饥饿与干渴。
过了那段盲目的自信与乐观期,杜平安心中突然没底了,就在杜平安默默闭目等待时,头顶上的洞口再次被打开,杜平安心头一跳,一丝雀跃跃上心头。“咚咚咚咚!昨天进厨房的那只支那猪出来!”
杜平安应声站了起来,尽管他看到厉云森与卢福脸上的气愤,然而杜平安不仅没有生气,心中依然雀跃,至少这说明在这艘船上他杜平安还是被需要的,只有被需要,他们才能平安到达目的地与家人团聚。
“我会没事的。”杜平安笑得很自信,从容走上梯子,这一句是对关心他的朋友说的,也是对他关心的爱人保证的。杨铎担忧的望着杜平安淡定的背影,一双清透的眼睛里充满着坚毅,心中大声朗诵着那首激励人心的少年中国说。
刚走出洞口,甲板上璀璨的灯火刺得杜平安有些睁不开眼睛,便听得身侧小角门内传来叽里咕噜男人带着几分醉意的调笑,和女人莺莺燕燕的娇媚声。就在杜平安微微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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