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咯!”杜平安赶忙起身去接。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这在当下非年非节的日子里已属相当奢侈了。劳作一天的杜平安只觉得肚子一阵咕噜噜叫唤,嘴巴里的口水开始泛滥起来。不待疯伯招呼便夹起一块流油的红烧肉塞进嘴巴里,“呜呜呜,好吃!”肥而不腻,带着甜甜的肉香味。
疯伯不以为忤,反而颇有些得意的自斟自饮起来。酒还是麻辣中带着酸涩的劣酒,辛子昭嘴巴刁,只浅尝了一口便不喝了,杜平安畅快的和疯伯比拼着老酒。毕竟年纪大了,几杯下肚疯伯就跌到了桌子底下。
杜平安摇摇晃晃抬着疯伯走进了杂物间,将干燥的稻草铺铺,和衣躺了上去。幸亏是冬天,这要是夏天,一个晚上得让蚊子吸成了干尸!杜平安惊悚的想着,其实以杜平安的酒量,此时也只到六成,脑袋虽有些眩晕,可绝对不影响思考。
月华如水,从窗外倾泻而进,给周围蒙上了一层银白色的沙曼。杜平安仰躺着,却竖起耳朵倾听屋内的动静。他听到了悉悉索索躺下的声音,再之后,除了身旁疯伯的鼾声,就只剩下周围低沉的虫鸣声。
杜平安瞪大眼睛瞧着窗棂上刚刚抽芽的小嫩草,渐渐的,眼睛涩了,眼皮犹如千斤重,意识一点点剥离身体,再之后,杜平安陷入深深的梦魇之中:一个枯瘦的人影挑着幽蓝色的灯笼在荒无人烟的野地里走啊走,一回头,一双黑黝黝窜出幽蓝色火苗的骷髅眼正冷冷的盯着自己,杜平安吓得浑身一哆嗦,猛的睁开眼睛。
窗外月华如水,一派寂静,然而侧耳倾听,从远处约莫传来轻柔的低吟声,“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声音轻柔犹如飞絮花瓣飘落于水面,不带起一丝的波纹,又仿佛慈祥的母亲正在哄着哭闹的孩子,那般温柔如,那般细心。
杜平安坐起身,透过窗棂往外瞧,屋后丛林深处,泛着幽白色的石碑前仿佛跪坐着一个消瘦的身影,低吟的曲调由轻盈变得如泣如怨,悲伤时低沉的痛,痛入心扉,怨恨时高亢的恨,仿佛燃烧了一切,然而悲伤怨恨过后,依然是那如小桥流水般涓涓潺潺的依恋。。。。。。
“睡吧~~~”身后传来疯伯低沉的嗓音,也许是故意的压低,杜平安能感觉得出其中哽咽的艰涩。
“嗯。”杜平安点了点头,重新躺下,侧着身体,背对着疯伯,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这一晚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安静,第二天清晨,疯伯起的比往常更早,挑起满满一竹筐的豆角,蹑手蹑脚的出门了。待疯伯消失在院子里,杜平安坐起身,苦笑着揉了揉略微有些红肿的眼睛,想到疯伯那双爬满血丝的老花眼,杜平安不无恶意的笑了。
“起啦!快过来,尝尝我杜氏的红枣甜粥,保证让你一吃忘不了!”杜平安端着两碗小米粥放到院子里的竹桌上,正好看到辛子昭从房门内走出来。见辛子昭那双清亮的目光瞧着自己,杜平安没来由的心虚,赶忙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道,“好久不下厨了,都忘记怎么生火了,咳咳咳咳~~~,挺呛的。”然后“呵呵”傻笑起来。
辛子昭坐了下来,挽起调羹喝了一口,米粥粘稠清新,带着红枣的微甜,让口中有些干涩的辛子昭顿时有了食欲。低着头,优雅的将一碗米粥喝光,还毫不客气的将杜平安那碗也消灭干净。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杜平安假装着收拾桌上的碗筷,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偷眼瞟一下,见辛子昭慢条斯理的抹着嘴巴,杜平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单身弱女子独自谋生,想必除了花红阁那样的地方,还能去哪里?”辛子昭单眉微挑,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浓浓的苦涩,真正是我见尤怜。杜平安不心疼,反而喜不自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喜从何来。
“那还是先去我家吧,那样的地方人多嘴杂的,不安全。”杜平安将手里收拾一半的碗筷一抛,拉着辛子昭就往外冲,所幸杜平安没忘记将疯伯家的院门锁上。
从霸林岗到暨阳县城前前后后就一个时辰的路程,两个人愣是晃晃悠悠走了四个多时辰,这期间还在乡野之地喝了杯凉茶,小憩了片刻,回到家已是日暮西山。刚跨进院门就见自家的草堂里蜡油灯光跳跃,杜平安纳罕:平常就是阴雨天,半夜起来撒尿都不让点灯,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杜平安对着辛子昭努了努嘴,示意他先到自己屋里躲一躲,见辛子昭走进房间,杜平安才蹑手蹑脚的靠近草堂。刚凑近偷听,一声尖锐粘腻的女音刺得杜平安耳膜生疼,“老杜您瞧瞧这女娃子长得,嘚嘚嘚嘚~~~,一看就是个性情温婉,身体壮实,能生养的良家好女子!”
“这模样长得倒也差强人意,只是她这姿势怎么就那么别扭呢?”杜金贵摆弄着手里的绢画,左瞧瞧小模样还不错,可右瞧瞧就感觉哪里不对,至于哪里不对,杜金贵一时间说不上来。一旁的慧娘瞪大眼睛帮着参详,杜平复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时不时扳手算一下,嘴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啊哟!您老这岁数自然不知道人家女儿家的心思,堂而皇之的往那一站,让个画师紧盯着瞅,哪一个不害羞呢!”嘴角长着偌大一颗黑痣的梅阿婆娇嗔的瞪了眼杜金贵,吓得金贵老爹手一哆嗦,差点晚节不保。
“梅阿婆说的在理,只是我家小叔人长得清秀高挑,这女娃子似乎矮了点~~~”慧娘有些为难,偷偷瞪了眼杜平复,受不了媳妇的指责,杜平复暂时放弃了扳手指头数数,凑到金贵老爹跟前仔细瞧,“这娘子眼熟的紧——”
“啊哟!哪有大叔子凑这么近瞧弟媳妇的,也不怕自家媳妇吃醋!”梅阿婆一把夺过金贵老爹手中的绢画,笑意盈盈的对慧娘说道,“这人长得娇小那才叫楚楚可人,要是个女的都长得膀大腰圆的那你家平安吃得消吗~~~”梅阿婆若有所指的一番调弄,逗得慧娘当场红了脸颊,嘴巴里却是轻轻碎了一口,“老不正经。”
“老杜啊,人也瞧了,赶紧选个日子纳采,这老葛家的女儿有好几户人家都盯着呢,也就是我梅阿婆惦记着您老杜头。”梅阿婆摇着香气扑鼻的红色绢帕催促道,金贵老爹没了主意,迟疑着望向一旁的杜平复。
“老葛家?!”杜平复突然跳了起来,大叫道,“我知道她是谁了!好你个梅阿婆,欺我老杜家没人了,他葛家小女儿根本就是个斜眼!我就奇了怪了,好端端的不拿正眼瞧人,瞪着旁边瞧个什么劲,原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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