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身陷囹圄,一个妇道人家尚未出月子便要顶着流言蜚语四处求人,如此境遇怎会好。。。。。。”杜平安有感而发,管月楼瞬间红了眼眶,只见他抓起身后凌乱的发辫从中仔细摸索,一枚椭圆形玉佩出现在手掌心。杜平安暗暗叹服:如不是藏于发髻,这块质地温润雕刻精良的镂空型玉佩恐怕早在江宁府就被“充公”了。
管月楼将镂空的玉佩轻轻置于小小肚兜的祥云之上,遮去复杂多余的线条,赫然一个“等”字跃然而出。管月楼枯瘦细白的双手颤抖了,一滴温热的泪水划过消瘦的脸庞,滴落在纯白精致的玉佩上,溅起点点水光。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杜平安想到管甄氏离去时念的半阙诗词,心下唏嘘。一个“等”字便足见二人心如石坚,情比海深。而想到自己临死前,那张不甘怨恨的娇颜,杜平安一阵心灰意懒。带着准备了一肚子的腹稿,悄悄走出管月楼的牢房,他知道暂时管月楼是死不了了。“等”他出狱,亦或是“等”在黄泉路上再相聚,决定权不在管甄氏,而在他管月楼手中。
背靠铁牢,感受背脊上传来沁骨的寒意,杜平安心中失落,连带着望向侧卧于烂草铺上的辛子昭也失去了交流的兴趣。见辛子昭腹部起伏规律,呼吸平和,杜平安从怀中掏出一只伤药瓶放在辛子昭身旁,转身离开时见到一只雪白修长的胳膊从破败的囚服中露出,静静垂放在暗黑发霉的草铺上。杜平安心中没来由的再次生出一丝怪异,没有细细琢磨,杜平安便匆匆离开令人窒息的囚室。
匆忙间买了礼物,借着月色急冲冲往家赶,虽出门在外两日半,心里却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也许这个“家”是杜平安在这失落年代里唯一能给他带来归属感的地方。老街后巷,荧荧烛火跳动,里间传来小猪们“吧唧吧唧”欢快的咀嚼声,和孩子“咯咯”的天真烂漫的笑声。
“平安此去江宁府已有几日了?”杜平安刚抬腿跨进院门,便听到坐在厅堂里的老父亲杜金贵喃喃低语,似在询问一旁的杜平复,又似乎满腹心事。
“算算也有三日了,爹您放心,平安是官府的人,想来这一路一定顺顺当当的,说不定现在平安已经到了暨阳县哩。”杜平复极力安慰,尽管自己心里也惴惴,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眼下兵荒马乱,要是路见个抢匪大盗什么的。。。。。。,呸呸呸!杜平复赶忙摇头,将脑海中忌讳的想法抛开。
“也不知道岳丈他老人家身体如何?小妹应该早就嫁人了,孩子该比敏行大了。。。。。。”杜金贵长叹,人越老越是喜欢回忆从前,这两年是越发的思念了。
“爹,您别想那么多,外公他老人家的身体一定硬硬朗朗的,小姨娘不仅嫁人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比敏行聪明,比敏秀漂亮——”
“扑哧——”正在收拾餐桌的慧娘忍不住笑了,畏惧杜金贵家长的威严,慧娘别过头去狠狠挖了杜平复一眼,嗔怪道,“哪有你这样变着法子夸赞自家孩儿的,也不怕人笑话。”虽是责备,却掩饰不住话语间的幸福与满足。
“平安说了,孩子要多夸赞,将来长大了才会有自信。棒下出不了孝子,只会越打越胆小,越骂越自卑。那个什么,噢,性格决定成败,从小就要培养孩子健全的人格——,嗯!是健全的人格!”杜平复摇头晃脑学着杜平安拽文,似乎将杜平安闲聊时的胡扯当成了警句名言。
“怪腔怪论!”杜金贵眼睛一翻,却没有再多苛责,自从杜平安大病初愈便跟换了人似地,为人处世沉稳了许多,言行举止更不似之前的愤世嫉俗,这是杜金贵喜闻乐见的,只盼祖上积德,能让这样的杜平安一直保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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