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一闹,眼看着太阳即将下山,施培君借口伤口疼痛,说什么也不肯再赶路。杜平安没办法,只能找了处进可攻退可守的安全所在,将老马栓在树上,就地安营扎寨。再到四周寻了些甘草和树枝,在老马和马车之间点起一堆篝火。
“我去不远处走走,你先在马车上等我!”杜平安说话有些冲,这也难怪,唯一的干粮被施培君送给了强盗,又赖在这风景如画的红枫岭不肯走,眼看着漫漫长夜即将到来,杜平安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噜”叫唤。好在杜平安刚刚捡柴火的时候看到红枫岭下有几亩红薯地,刨几颗红薯解解饥寒,想来杜平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很快,杜平安用前襟兜着湿漉漉的红薯逃也似地跑到马车旁,见四下荒郊野岭,便开始忙活了起来。将烧得火红的焦炭拨出火篝,把七八颗表皮深红的大番薯埋进滚烫的焦炭之中,发出“嗞嗞嗞”的声响。
这期间,施培君依靠在马车的窗口处,仰望星空,一言不发,表情恬静。再加上这人一身儒雅温和如春风和煦般的气质,杜平安脑海中浮现出那首很久很久以前上学时学到的一首词,“。。。。。。。,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胜寒。。。。。。。。”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空中弥漫开一股香甜的番薯味,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杜平安闻到这个味道总会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儿童福利院旁的那个叫卖的红薯摊。用树枝拨开熄灭的焦炭,便看到里面那七八颗表皮焦黑,热乎乎的红番薯,一股浓郁的香甜气息无法抵挡的朝四周蔓延开来,连望月沉思的施培君也不禁朝这边看了过来。
“呜呜~~~~,呜呜~~~~,真烫!”杜平安用手飞开将番薯拨离篝火,迫不及待的撕开焦黑的表皮,里面金黄色的番薯仁泛着焦黄的油光,加上充溢鼻尖的香甜,杜平安顿时感觉饥肠辘辘起来。
“给你!趁热快吃,这东西就得热乎乎的时候吃下去,一直烫进喉咙,才能暖进心里。”将撕开尖头部位的红薯递到施培君跟前,随后自己则便席地而坐,开始以同样的方式拨开另一个番薯,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起来。
入口滚烫的触觉和香甜的味觉,无不在唤醒杜平安童年的记忆:趴在儿童福利院的铁栅栏前望着其他孩子拉着父母的手站在摊前讨要番薯吃,没有要到的孩子哭着被家长拉走,而要到的孩子美美的一边吃着一边高高兴兴的跟着父母回家了。
“我第一次吃这烤熟的番薯,以为它就是这全世界最美味的食物。”杜平安抿着嘴,用上颚与舌头去细细体会它的柔腻与香甜,眯着眼睛想去回味第一次吃到时那股从心底里冒出来的无比幸福的感觉。
可惜,“之后,我也曾再去那家老摊头,可惜那里已经被拆掉了。我也曾试过其他地方的烤番薯,再也找不到那时候的感觉。”杜平安叹息着摇了摇头,虽此时嘴巴里的番薯比在环境优雅的小吃店里包装精美的芝士番薯味道甜美,但是依然没有第一次吃到时的滋味。
“我以前一直以为,是那个胖乎乎黝黑的老大妈手艺好,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杜平安苦笑着摇了摇头,低着头仔细的撕着手里番薯焦黑的表皮。
“不是那位老大妈手艺好,是你吃它时的心情变了。”施培君的回答永远都是那么的一针见血,不留情面。只是这一次施培君的语气里没有调侃,反而有着淡淡的自嘲。施培君那双纤白修长的手指沾满黑炭末,捏着一半金黄一半焦黑的番薯,细细品尝,仿佛是吃着这世界上最昂贵的美食。
“我第一次吃是娘亲带我逛灯会,那时候的我只有六岁,感觉这黑乎乎的东西比百年老店芳芝斋里的点心还要好吃。可惜那时候娘亲不允许我吃太多,说是吃多了肚子疼,父亲大人会不喜欢。。。。。。”施培君挑起嘴角清浅的笑容,凝视手中的番薯,漆黑如寒潭般幽深的眼睛里闪过掩饰不住的温和与怀念。
“心里满足便是手里最低贱的番薯也能吃出鲍鱼海参的鲜美,可惜心大了,便再也看不上这些。等到失去回头再找,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包括当年那份最初的纯真。。。。。。”杜平安能听出施培君话语中对母亲的思念和对父亲的淡漠,他没有好奇。今晚,他只想做了倾听者,和一个述说者。述说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寂寥,倾听一个同样寂寥人的牢骚。
“还有酒吗?我想今晚我们需要一醉。”施培君幽幽的说道,眼睛望向红枫岭深处,那里白天是那样的瑰丽多姿,而现在和每一座森林一样,充满恐怖的阴冷与黑暗。
“幸亏你不知道我这酒藏在哪里!”杜平安起身,从马车底下的夹层里取出一只酒葫芦。拧开葫芦盖,一股辛辣的酒精味迎面撞来。杜平安仰头灌下一口,白酒的辛辣烧得喉头一紧,面色陡然烧红了起来,随后将酒葫芦丢给车上的施培君。
施培君扬手接过酒葫芦,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好几口才罢休,简直把这总有三十□度的烈酒当成茶水喝。几口烧酒灌下,施培君苍白的脸上烧起一片病态的嫣红,一双睿智漆黑的眼睛变得朦胧涣散起来,嘴角总是噙着的微笑悄然下垂,变得苦涩难言。
“一个小妾生的庶子要想在一个家族家规森严的大家庭里求生存,他唯一的出路便是做官!”施培君的语气充满嘲讽,做官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过得像个人一样有尊严。施培君仰头灌酒,葫芦底朝天,烈酒顺着喉咙滚进心里,却暖和不了他那颗封闭太久的心肠。
“原本我以为有了一对愿意收养自己的父母,便能过上‘家’一样的日子,后来才发现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我拼命赚钱,只有钱能满足他们,也只有钱能让我感觉到自己有个‘家’,尽管他是如此的虚伪与不真实——”杜平安垂下了头,喉咙哽咽的痉挛令他痛苦,可这些比不了心口空荡荡的寂寥带来的辛酸。
“知道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施培君的声音陡然拔高,没有了以往的修养与气质,像个酗酒的醉汉般,挥动手里的酒葫芦,“子欲养而亲不待!高头大马,戴着状元花,欢欢喜喜回家的时候,一进门看到的不是娘亲那双殷切欣慰的眼神,而是白素飘荡的灵堂,那种滋味,那种滋味——”施培君挥动酒葫芦拍着胸口,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眼泪盈满眼眶。那种滋味,必定比死去更加痛苦千万倍。
“怎样才能让他们也尝尝失去的痛苦?!”杜平安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得意,“把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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