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华开口鲜少变语调,可是这一声真的却带了微微上扬的趋势,怎么听怎么的……玩味?阮绵听了毛骨悚然,警觉地往后缩了缩,挺着脖子点头。打死她也不能承认刚刚是睡着了啊,煮熟的鸭子嘴巴还是硬的呢。
凉风过,阮绵忍不住抖了抖。
姜华淡得出奇的声音在风里飘散开来,“绵儿,为师平常对你要求不严,你是不是当为师是个摆设?”
“呃……”哪里敢!
很危险,相当危险。阮绵悄悄往后退,一步,一步半,两步,大概退到五步距离才站住了。这距离是最合适的君子之交的距离,小时候父皇曾经教导过,师长不得太过亲昵,否则便是逾规。
可是,姜华似乎颇为不满。两个人眼对眼,一个没神情一个忐忑。
“过来。”姜华淡道。
“……”阮绵默默凑近了,谄媚地笑。的确是她理亏在先,偷偷胳膊肘往外拐还带了死对头瑶山掌门上天宫,他生气也是应该的应该的应该的……
“你怕为师?”
“不怕。”怎么不可能?
姜华沉默了片刻道:“因为为师不是仙么?”
当然不是!阮绵瞠目结舌,可是否定的话却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姜华站在神树之下红衣如血,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不爱笑,可是她却有种错觉,他应该是在笑的,笑着问她,是不是因为他不是仙。
“仙和魔并没有区别。”姜华的声音淡而清,他说,“瑶山子弟修仙,千年而无所得,绵儿你想和他们一样么?”
阮绵摇摇头。秦思他们对神虔诚成那副样子,可是一代一代千百年下来了,却没有一个人登仙。反而是百年一个的神侍上到天宫成了姜华的奴仆,享了长生不死的福泽。她若要修仙,也不喜欢抱着个虚空的幻想在山上清茶淡饭一辈子最后到了阎王殿还忙忙无所得。要么大成,那么不修,这才是最实际的不是么?
“那,你的答案呢?”
答案呢?
阮绵沉闷地站在原地,听见姜华最后一个语音消散在神树叶子的沙沙声里。
这是个抉择,放弃所有,或者放弃师父。
阮绵在神树下扯着衣角纠结良久,终于还是走到了姜华面前,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岁月,只是阮绵的每日日常再也不是练剑,而是各式各样的奇怪训练。这其中就包括天天去那个白色的山洞里闭眼凝神,让那奇怪的水流彻彻底底地冲刷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姜华偶尔会陪着她下水。也许是天宫的日子太过孤寂无聊,又或许是她成了他一个新鲜的玩物,看得出来,这个魔是把教徒弟当成了一件消遣娱乐的事。她下水,他也下水,她在池子里闭着眼睛,他在池边装雕像。久了,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姜华说,这水能洗净肉体凡胎的重,是脱胎换骨的捷径。可是她和他同在一个池子里,怎么都静不下心来,怎么想怎么适得其反……
阮绵没拦住自个儿的小心思,悄悄凑近了他。如果真的如秦思所说的那样瑶山上那个一模一样的山洞里面那个躺在水里的姜华的一魂一魄,那么现在这个木头脸冷冰冰其实也呆兮兮的师父,并非是他真正的性子?
如果是这样,他是不是不会放着瑶山的灾难不救?
“师父。”她轻声叫他,“你能不能帮绵儿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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