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跋扈颐指气使的许乐芊已不复存在,此时的她,身形羸弱,面容憔悴,一双丹凤眼写满哀愁。
倒是许乐莹,一如既往的沉稳之中,多了几分喜悦,尤其在看到卫昔昭之后,更是多了几分庆幸。她庆幸自己不是沉浸于儿女情长的人,从而不会有卫昔昭如今的是非不断。
“如今该尊称昔昭郡主了。”许乐芊语声很是干涩缓慢,行礼时亦是显得僵滞,“见过郡主。”
这也是深爱青城的女子。不论以往做派如何,她如今的消瘦憔悴,都是为了他。这是任谁也做不出的假象。卫昔昭因此生出几分同病相怜,勉强一笑,抬手相扶,“快坐吧。”
“多谢郡主。”许乐芊直起身形,待许乐莹施礼之后,才在一旁落座。
许乐莹落座后,看着许乐芊道:“看看你,这大过年的,连一丝笑容都没有,着实让人丧气。那些有的没有的事,你始终不能放下,又是何苦来呢?平白让人笑话。说出去总归是一家人,街头巷尾那些议论好说不好听,你怎么样也该顾着家门啊。”
话其实是说给卫昔昭听的。
卫昔昭闲时和父亲上街头行走,其实早已知道,季青城抗旨之事已传得沸沸扬扬,自己自然也在人们的议论之中。有人说是原来的小侯爷与卫府大小姐一往情深矢志不渝,有人则说是两人早已做下为人不齿之事,季青城怕卫昔昭不甘道出实情,才错失做驸马爷的机会。
父女二人听了也只是一笑而过,若连这等事也要计较生气,真是不用做人了,直接一根绳吊死算了。
此时却没想到,许乐莹这个素来谨言慎行的,竟在这时候说出这番话。
第一个斥责许乐莹的竟是许氏:“你也晓得是过年,说这些做什么?既然是一家人,自然要相互扶持。从何时起,你竟也变成了乱嚼舌根的人了?!”语气很是凌厉。她可不是让这姐妹两个过来给自己添乱的,龙城那些是非,她是如何也不会再眼看着发生了。
许乐芊反应不似以往,慢了半拍,话却是一针见血:“我让人笑话,你又比我好了多少?我再不济,也不是朝三暮四,见了身份尊贵的就谄媚逢迎之人。”
姑侄两个一番话,使得许乐莹无言以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样一来,就没卫昔昭什么事了,只当做没听到就好。
许氏很快岔开话题:“她们带来了几样东西,昔昭,你看看。”随后吩咐鸳鸯将东西送到卫昔昭面前。
卫昔昭也乐得如此,点了点头,敷衍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许乐芊、许乐莹没有久坐,一个是不似卫昔昭那样还有力气应付这些场面事,一个是一开始便受了挤兑,觉得下不来台。
许氏的目的只是把卫昔昭请到正房坐上这片刻,目的达到,自然也不挽留两个侄女。
之后,卫玄默命冯喜唤卫昔昭到后花园。
卫昔昭去了之后,才知父亲将花园一片空旷之地用栅栏围了起来。
此时,卫玄默正骑马在场内闲闲游走,看到卫昔昭,下了马,走到她面前,笑道:“是近日才听说你身边有个身手不错的丫鬟,想来她是懂得骑术的。你平日无事,就来此处消磨时间,这也是能强身健体之事。”
不过是怕她闷出病来,想让她学骑马之余,身子也能好一些。卫昔昭漾出甜美的笑容,“女儿一定会用心学的。”
卫玄默爽朗一笑,“可不要敷衍我,等我得了闲,是要带你出府策马游玩的。”
“真的?那太好了。”卫昔昭看了看场内那匹高头大马,还是有所抵触,“爹爹,这样的骏马,女儿怕是镇不住吧?”
卫玄默哈哈大笑,携了她的手,往回走去,“正在给你寻找性子温驯的小马,等些时日再学。这时天还冷,不急。”
“嗯!”卫昔昭乖巧点头,之后侧头,郑重问道,“爹爹是不是就要出门了?”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就告知她,她的父亲,从来是把事情无声的做完,说与不说,全看别人问不问。
“初六就要离府。”卫玄默现出几分不舍,如今是他正享受女儿承欢膝下的好光景,怎么会毫无牵绊,只是很快又轻松笑道,“你放心,三五个月就能回来一趟,且不会面临危难。”
父亲的危难,是在收复西域、征战开始的时候,眼下要日日受苦的是青城。卫昔昭垂眼看着脚下,“那还好,爹爹回来的时候,我大概就学会骑马了。”
“不是学会,是精通骑术。”卫玄默笑道,“学会只需几日。”
卫昔昭嗔道:“爹爹莫不是把女儿当成您了?女儿哪里会有那么快就懂得其中精髓?”
卫玄默不由再次失笑。
初五,一大早,太后就罕见地快步走入养心殿,不等萧晨逸起身见礼,就沉声问道:“晨述来找过你了?是为了什么事?你把她安排到何处去了?”
“母后还需问么?”萧晨逸面色中的震怒还未完全敛去,强压着不悦道,“卫玄默去何处,她自然也要去何处,甚至……甚至以死相逼!”
太后这才看到龙书案上的尚方宝剑。
“若不答应,她要么自尽,要么杀了我,母后若是我,又能如何?”萧晨逸将尚方宝剑拿起,递向太后,“母后若是痛恨,大可以再将此剑架在我肩上。”
太后凝眸细看,见萧晨逸颈间有一道血痕。这些年来,有谁敢这样对待他的儿子?也只有她的女儿——唯一的女儿,萧晨述。
“我痛恨的,她却执意追随,即便那人是丧偶之人,即便那人又娶了许家女,她仍是死心不改!”萧晨逸面色沉冷,“这便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
“若没有你当年做下的那些事,她怎么会到龙城一探究竟,又怎么会对卫玄默生出情愫?”太后说着,眼角微湿,“你能怪谁?正如哀家,又能怪谁?!”
萧晨逸手中剑落在龙书案上,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去往龙城的女子,死的那个女子,是你挚爱,亦是她的闺中密友啊!”太后语气沉痛至极,“失去挚友,于你也许无关轻重,可对于晨述却是不同。你不能怪她!”
“无关轻重……”萧晨逸无声地笑了起来。这些年的孤寂,无关轻重么?
“罢了,生死都是她的命。”太后转身,“哀家方才的话说的重了,皇上不要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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