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玉

    一天辰时刚过，外面的小厮手里捧着一张大红的名帖，急急慌慌的刚要跑进内院，差点儿和正走出来的浅雨撞个满怀。浅雨刚要发作，小厮急急的道，“无心撞了姐姐，真是罪过！姐姐先别动气，您先帮着把这张名帖递进去吧！”

    浅雨认得这小厮，知他向来稳重、牢靠。今天这样慌张，手里又恭敬的捧着名帖，便猜到一定是顶顶重要的事情。也就没有发作。双手接过名帖，快步进了内院。

    慧娘已经起床，刚刚吃过早饭，正要准备去后院溜溜。见浅雨双手捧着张名帖进来，疑惑的问，“浅雨，是有人要来拜会？”

    “小姐，刚才前面的小厮，急急慌慌的捧着这张名帖进来。只说让我快快的递进来。”

    “哦？”慧娘接过名帖，打开细看。

    明贴上是工整的楷体。字不算很大，但分量很重。“大明燕王妃朱徐氏”慧娘心里一惊，燕王的正妃怎么会要来拜会我？合上名帖，急急的问，“快去把送名帖的小厮叫进来回话。”

    浅雨见小姐这样紧张，赶紧跑出去，把方才的小厮带了进来。小厮低着头，双膝跪地，等着主母问话。

    “这名贴是什么人送来的？”

    “回夫人，来人自称是王府的二管家。”

    “哦？除了名帖，还有什么话没有？”

    “回夫人，有！二管家说，他家主人巳时到。”

    “哦！这位二管家可还在门房？”

    “回夫人，在！二管家等着您的示下。”

    “雪竹，快包一百两现银送到门口，交给二管家。就说，二管家辛苦了，烦劳二管家通禀，贱妾恭迎王妃！”

    雪竹不敢怠慢，速速的包好银子，和小厮一起去前面了。

    慧娘赶紧命屋里的三个丫环，重新更衣、梳妆。大家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等全部妥当了，已经辰时三刻了。慧娘坐下休息，椅子还没坐热，就又起身走到大穿衣镜前，仔细上下左右的打量自己。头发梳了个单盘髻，因为没有名分，未敢戴凤鸟，只在发间斜插了一只缀了珍珠的金步摇。外衫是粉色的广袖衣衫，里面的百褶裙也是同样的粉色。虽然是略施脂粉，但已映衬的娇媚动人。慧娘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一下。

    将近巳时的时候，慧娘在雪竹的搀扶下，到大门口恭迎燕王妃。巳时整，胡同口跑来两队侍卫，分别肃立在别苑的大门两侧。等远远的看到一辆奢华的马车朝这边驶来了，雪竹扶着慧娘双膝跪地，一时间别院门口跪了一大片。

    等马车进了，环佩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稳稳的停在了门口。跟来的一位小公公放好脚蹬，一位宫女上前轻轻挑起车帘，另一位宫女伸手扶住了里面的王妃，王妃缓缓的走下马车，面带笑容的走到慧娘近前，轻声说，“慧娘，快快请起！”并未伸手扶她，只是笑着走进了门口。等王妃进去了，慧娘才在雪竹的搀扶下站起身，快步赶上了王妃，低头跟进了前厅。

    王妃坐到上首的主位，慧娘站在下首，低着头恭敬的行礼，“贱妾严氏慧娘，给王妃请安！”

    “慧娘，多礼了！看座！”

    “谢王妃赐座！”慧娘退后，欠身坐在下首的椅子上。低着头，不敢直视王妃。

    “慧娘，我此次来，没有别的事情。听说你害口，想吃个稀罕物，王府里正好还有，就给你带了两个来。”说完，不用示意，身边的宫女已经捧着个银盘，走到慧娘近前。慧娘抬头看那银盘，上面竟放着两个硕大的番茄。

    慧娘心里紧张起来，但脸上并未表露出来。忙起身，双手接过银盘，受宠若惊的说道，“贱妾，谢王妃赏赐！”转身把银盘递给雪竹，空出双手，又要行跪拜的大礼。

    王妃忙站起来，扶住了慧娘。笑着说道，“慧娘，既有身孕，就不必行大礼了！当心动了胎气，伤了孩子！”

    慧娘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燕王府果然耳目众多，脸我这个外室怀有身孕，都如此清楚！仍旧笑着回道，“承蒙王妃厚爱，贱妾惶恐！”

    王妃牵住慧娘的手，笑看着她说，“慧娘，不必惶恐！沐晟是王爷的贤侄儿，王爷一向很器重他。如今他不在家里，我自然要照顾你的。有了身孕，想吃个稀罕物，偏巧王府里有，给你送了来，这也是合情理的事。你说呢！”

    慧娘低头笑着点头，“王妃想的周全！贱妾受宠若惊！”

    王妃听了慧娘的话竟朗声笑了。周遭的人都陪着一起也笑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好生养着吧！咱们走吧！”

    “是！”小太监尖声答话。“王妃起驾回府！”

    “贱妾恭送王妃！”呼啦啦，又是一屋子跪地的人。

    慧娘一直恭送到大门口。瞅着一大队人马消失在胡同尽头，慧娘才在雪竹的搀扶下缓缓的站了起来。

    快步走回内室，只留下雪竹和月影两个人，慧娘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快帮我更衣！”

    两个人不敢多问，雪竹帮慧娘脱外衣。月影到衣柜里取来家常的窄袖衣裙，走回来，帮着雪竹一起。

    “拿套中衣来！”慧娘见两个丫环都楞着不动，又小声说，“身上的湿了！”

    “啊！”两个丫环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声。还是雪竹伶俐些，跑到衣柜里，找了套中衣拿来，两个人帮着慧娘里、外的换好衣服，又重新梳了个家常的发式，才一起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慧娘一个人了。虽然已经生了炭火，可还是一阵阵的觉得背后发凉。伸手拿起盘子里的一个番茄，双手轻轻的抚摸着番茄滑溜溜的表皮，心里害怕的厉害。

    “这位燕王如此了得！连官员的外室怀孕害口，想吃个番茄，都能了如指掌！这位王妃也是极其了得的！表面上句句关心，但实在是太有深意的几句话了。而且特意用银盘盛了，这不就是暗示我，没有下毒嘛！要照顾我！哪里是照顾我！分明是说，别苑的一举一动已俱在他们的掌握。这样看来，当初没有进王府，对我可算是躲过了一劫！只是不知道对夫君是吉是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