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躺在云隐怀中,身上仍缠着散乱的绷带,若非云隐的外裳盖住蔽体,难免春光外泄,如水青丝蜿蜒垂泻,倏尔风过,憔悴病骨寒。
触及少年从上方投落的视线,我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干嘛一直看着我?”
双臂将我环在怀中,他笑颜若白莲开,“蝉衣真的很好看呢,怎么都看不够!”
抽了抽唇角,我凝眸正色,“云隐,你怎么那么鲁莽,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带你快点出去,好给你医病。”
无奈摇首,捻起一片飘落在胸口的嫩叶,我轻轻吹入空中,道出了心底迷惘,“对了云隐,那天你不是被柳嫣带走了么,怎么逃出来的?”
他清笑垂睇,双眼眯成月牙,颊边两弯酒窝深深凹陷,“其实柳姑娘是好人,她的家人被舒公子下毒,用来威胁她办事,所以迫不得已才那么做,她当时之所以向你要我,其实是想保护我,让我免受舒公子的伤害,但是为了她的家人,她不能救你,那天她把我带走后,第二天就派人送我回唐门了。”
对舒亦枫的恶魔行径颇为不忿,我急忙追问,“她的家人现在怎样了?”
“柳姑娘帮舒公子完成了他要求,舒公子就放过他们了。”
释然轻出一口气,我觑着食指上的七灵蝶,“你怎么找到七灵蝶的?”
他微微摇头,抬眸眺向前方,只见商队沿途折了个方向,驶入两旁矮丘连绵的低谷夹道中,抿了抿薄润的唇角,“我回到唐门后,便告诉了唐门你被掳走的消息,唐门立即就派人来寻找你,我也跟随寻找你的人一起,后来在途中七灵蝶突然出现,它好像知道你在哪里,我就跟着它找到了这里。”
我恍然臻首,“七灵蝶灵力很强,它一定是追踪我的气息来的。”
辚辚车轮声中,车辙马迹沿途印在古道上,远处一片苍茫中隐现巍峨青峰。
陡然间,空中接连爆出一声声尖啸,让人全无反应之机,眼前只见团团白烟炸开,立即笼罩了方圆二十丈,周围马蹄声狂乱四起,随之便是接二连三的马嘶,众人纷纷在道上勒马,坐下货车陡然顿住,丈外一切都不复得见!
“发生什么事了?”望着周围茫茫白烟,云隐丹眉微蹙,尚未明当前状况。
我心口蓦然揪紧,莫非是舒亦枫?不对,他不会用这么麻烦的方法。
忽听得周围吼叫四起,带着如猿猴般嚣张的狂笑,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震荡在山谷林道中,令闻者胆颤心惊,都不由攥紧了缰绳!
“大家小心,是山贼!”领队的中年人率先警觉过来,当即出声提醒,陷入慌乱的众人,这才勉强收摄心神,纷纷抽出藏在马鞍下的刀剑。
商队出行,遇上此类在所难免,是以常备武器,护卫随行,以应变不测。
白烟尚未散尽,狂妄的示威叫声中,两旁矮丘中蓦然窜出道道人影,随即掀起一片厮杀声,浓烈的杀伐与血腥,充斥在所有人的耳际鼻端!
茫茫白烟逐渐弥散开来,周遭拼杀随之现出形景,其中山贼怕不有百余人!
只见前后左右被十数山贼堵截,包围中双方拼得不可开交,一蓬蓬血雾在朗朗乾坤下飞洒,金石交鸣之音响成一片,尖利得几欲刺破耳膜!
怔怔望着眼前的厮杀,云隐骇得面色煞白如纸,双臂却仍紧紧将我护在怀中,只那纤弱的身子,却不住惶恐地颤抖着,七灵蝶早骇得躲入衣内。
厮杀,我见过,不似云隐那般惊骇,可眼下的我无力站起,只能虚弱地躺在云隐怀中,雪白的素手却缓缓抬起,轻轻覆在了云隐的双目上。
虽见过唐门与魔教的战斗,那却只能用混乱来形容,可眼前的血肉搏杀,对于纯白如雪的他,太过真实而惊悚,足以撕裂他的心魂。
商队随行的护卫不少,对付一般山贼足以,可眼前的山贼人多势众,难以匹敌,这一须臾之间,地上已躺了五个重伤的护卫,哀鸿载道!
我侧首埋在云隐胸前,如今的我们,对一切都无能为力,连逃都逃不掉,但听着那刺耳的厮杀声,心口却不住颤动,实不忍见人受伤。
纵使怎么再不忍,我们亦只是砧板上的羔羊,任人宰割,全无可插手之地。
习习冷风,拂起一片血腥飞扬,将红尘古道酝酿成血红的修罗场。
山贼横行无忌,却并非杀人狂,只会对付反抗的人,是以未将我们放在眼底。
在满满十数货车中,如山堆积的缤纷彩绸里,我们二人确是极不显眼。
山贼悍勇无匹,随行护卫全然招架不迭,惟那中年人卓尔不群,仗着一身不凡武艺,勉强能以一敌七,但若要扭转下风之势,徒为无稽之谈。
双方皆不住有人重伤倒地,众护卫显是训练有素,临危犹拼死顽抗,然则终究寡不敌众,道中厮杀声逐渐稀落,护卫们终被山贼逐一制住!
我撤回覆住少年双目的手,云隐却仍埋首不敢窥睹,耳畔徒留满地呻吟声。
“兄弟们,看看这次有什么收获!”
踢了踢被两人押跪在地,犹满面不甘愤懑的中年人,立在货队的最前方,身形彪悍独眼的山贼头子,绽开一脸的狞笑,当空挥了挥健臂。
得令的众山贼,当即欢笑着挥舞手中的刀剑,向一列货车围拥过来。
“哎呀!”
前来搜车的四个山贼,直至搬开旁边一堆丝绸,这才发觉自始自终在车上纹丝不动的我们,见此突然冒出来的二人,当下一人惊叫出声。
沉浸于狂喜中的众人,被这凭空一声陡然惊醒,齐齐转首流眄而来,前方的人目清我二人的面孔,明显地倒吸了口气,手中兵刃都惊落在地。
前头正舔着刀身上鲜血的山贼头子,闻声也朝这边瞧了过来,顿时与众人若出一轨地愣住,惊异于二人绝色姿容,旋即,目色定格在了我身上!
一直将目光寄于云隐身上,我却觉到前头射来的灼热视线,心内微微一凛。
糟了,就算不反抗,恐怕也难以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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