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张罗亲事,我这作为主角的少主反倒置身事外,整日禁足屋内,二门不出,一切事宜皆交由唐门打理,我只需坐享其成,出席婚礼即可。
既然无可挽回,我索性听天由命,衣食无忧地过着闲暇日子,不理外界喧嚣。
清晨的暖曦穿云泻下,洒照在初绽的瑶草琪葩上,恰若出浴的姹女一般,连花间的莹露,都似潋滟着斑斓华彩,衬得满庭柳亸花娇,风华无边。
我随意翻了个身,欲继续沉湎梦境中,不意门外蓦然袭入一道脆音——
“少主,你的朋友来给你道贺了,管家让奴婢来请少主过去。”
我着实脑中一懵,朋友?我有什么朋友知道我在唐门?
“他现在人在哪里?”
“管家正在前厅接待他。”
利索地整衣着装,我随丫鬟沿廊而去,狐疑攒眉,“究竟是谁啊?”
“奴婢也不知道,说是少主您的故友。”
我益发茫无端绪,只得揣着闷闷疑虑而去,无心去管处处忙活张罗的下人。
在从前厅边门跨出的一刹那,只一眼,猝不及防,却瞬间骇去了我三魂七魄!
我只觉胸口如被一柄重锤痛击,一股眩晕凌空袭来,连呼吸都为之滞住,不由得扶住门框,勉力支住蒲柳之身,却已抑不住遍体陡生的寒意!
身后的丫鬟却是不明就里,“少主,您怎么了?”
此声惊动了西座上的人,那人侧首朝我眄来,旋即,目光紧凝在我身上,唇稍一分分挑起笑弧,“少主大喜,怎么也不通知老朋友一声?”
只见客座上的人一袭暗纹紫袍绣云生风,俊美得惊世骇俗的面容,于淡紫狐面下半隐半现,唇角那一泓阴凉笑华,将妖孽诠释得淋漓尽致。
那一片妖娆的紫,绚烂的紫,若琉璃火没,焚灭了全部神识,碾落夙世藤葛!
来人,竟是舒亦枫!
他的身后,左右恭立着两名灰衣弟子,厅内另有四名丫鬟各处侍立。
那般致命的俊颜,多看一刻都似要窒息,我惶然别开脸,清雅莹润的素颜,透出一种玉雕般僵硬的苍白,十指指尖,不住地簌簌轻颤!
厅中接待的管家趋上前来,恭谨地打了一揖,“少主您可来了,这位公子自称是您的故友,无论如何也要见您,您可认识这位公子?”
我不由咬紧下唇,不料舒亦枫竟会来到这里,但唐门高手如云,对付他轻而易举,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让人将他赶走,但是……
我惴惴地抬眸睇向他,却被那桃花眸里一帘阴狠的威胁,惊得身上一颤!
他知道我并非真正的唐门少主,若是惹恼他,他定会当场揭穿我的身份!
而我,不能暴露身份!
迎着他逼仄的眸色,我攥紧扶在门框上的五指,抑住通身惶遽的轻颤,深吸一口晨风,疲惫不堪地缓缓垂下双眸,“你怎么会来?”
他唇边笑弧加深,一弯胜利恣意飞扬,“少主大婚在即,我理应前来祝贺。”
那份谦恭的笑意,被他演绎得无懈可击,以致在场任何人,都难窥端倪,可我却分明,从那迷幻的瞳色深处,读出了刻骨的阴怒,与恨意!
七灵蝶的灵识远过于常人,早已承受不住他的阴冷,怏怏地缩回我衣襟内。
摄于那份蚀骨的冰凉,我险险稳住摇曳身形,压下心内起伏的恐慌,近乎一步一颤地,行于主位上落座,双手紧攥住椅臂,“有劳了。”
道贺?鬼才相信!
管家命丫鬟为我斟上了一盏清茶,旋侍立在我身侧,随时听候吩咐。
既已稳住上风之势,他索性作尽宾至如归之态,一柄玉骨凉扇虚盈手,暇豫游目打量着大厅,一媚倾城五色妖,“少主如今风光渝州城,要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我若再不来拜望少主,恐怕您都快忘了我这老朋友了吧!”
语意中的阴寒愠怒,针针刺入骨髓,我不由得手下一僵,瞬息凉透了全身!
讽刺,与怪罪,我怎会听不出?
不胜他逼视的如针眸光,我侧首垂下眼眸,手心已然沁出丝丝冷汗,抿唇衔一丝苦涩幽凉,“不敢当,不知舒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他目光潋滟流过厅中侍立的下人,旋锁定惶惶不可终日的我,笑靥妖媚入骨,几令天妒人怨,“在下想与少主叙叙旧,恐怕不方便外人在场。”
我闻言一怔,惶然回视他妖媚绝艳的双眸,只觉那一潭阴冷,似要透入肌肤!
眼下我身中唐门奇毒,无半分内力,在他面前,又怎有反抗之力?
十指紧攥,我攒紧了纤眉,他不露辞色地冷笑觑着我,静待我妥协的一刻。
既有把柄在他手上,他有何要求,我又怎敢说不?
也罢,如今在唐门,也由不得他为所欲为。
霎时间,我卸去了所有挣扎,心内酸楚,如鱼饮水无人懂,抬眸淡视管家,“管家,你带着人退下吧,我有话要单独跟这位公子说。”
“是,少主。”
管家一挥袍袖,即领着众丫鬟而去,舒亦枫的两个随从亦恭谨关门退出。
一时之间,空荡荡的恢弘大厅,徒留我们二人相对!
当虚伪的恭维笑意,从他柔唇边消褪的顷刻,一种砭人肌骨的阴冷,瞬间便蓄满了他绝美的桃花眸,几乎,夺尽了修罗的魅杀决绝,触目惊心!
被那冷光罩住的我,瞬间如被梦魇缠身,于惶恐中苦苦挣扎,始终不得解脱!
他重重一拍案面,震得茶盏皆翻,幽紫锦袍离座而起,双眸如毒箭盯紧了我,唇齿间渗出丝丝阴气,“你以为你躲在唐门,我就奈何不了你吗?!”
蓦然间,我只觉呼吸一滞,一股噬心的剧痛,无方袭来,不由得捂紧了胸口,那乍起于无端的痛楚,却深深地植入灵魂深处,教人痛不欲生!
这熟悉的感觉,是碎心毒咒!
心口如被千万冰锥绞刺,连呼吸都要被这抹痛楚掠夺,我不住地剧烈喘息,青黛双眉紧颦一团,晶莹如珠的冷汗,转瞬淋漓了苍白的素靥。
眼见舒亦枫右足微抬,便向我紧逼而来,我霎时惊骇欲绝,慌不迭撑案起身,扶着桌椅向一旁退去,惶惶摇首不绝,“不……不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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