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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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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断前尘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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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安庆城最有名的是什么吗?

    安庆黄梅戏。

    你知道安庆最有名的红灯区在哪里吗?

    安东巷。

    你知道安东巷最有名的地方是哪里吗?

    凝脂粹。

    你知道安庆城最有名的女人是哪个吗?

    凝脂粹的挂名头牌原元。

    你知道原元最拿手的是什么吗?

    倘若回答伺候男人,这是无可厚非的答案。

    但凝脂粹的原元最拿手的却是黄梅戏。

    从未听到过原元姑娘卖艺不卖身的说辞,众口铄金,有人说她人尽可夫,有人说她被一个军官穿戴模样的人包养,有人说她等了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五年。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原元只是一介烟花女子,前尘便好比过眼云烟,没有骑竹马的情郎为她采得一尺红头绳。

    有人说三更天里听到原元姑娘房里一浪高过一浪酥到人骨子里的女人声音,原元不说话,只是低眉顺眼坐在黄包车里,眼神跨过整个安东巷的洋楼,平房,瓦房,草屋,在很远的地方寻摸到一丝如穿在身上的上好苏杭货丝绸一般的真实感。

    偶尔会有穿着马褂的男人盯着原元的脸,原元的胸部,原元的腿,甚至原元的脚似笑非笑,一脸的馋相,他们身上的肋骨像要刺穿皮肤迸裂出来。女人们总在抱怨自己的男人不老实,老爱看妓院的女人,也喜欢走在大街上斜着眼瞟原元姑娘,嘴里嘟囔着一两句婊子狐狸精不要脸。

    原元姑娘是凝脂粹的活招牌,摇钱树。老鸨钱妈妈原籍上海,早些年几经波折被卖到安庆,身世也是一段让人垂泪的故事,五年前原元被管家卖身凝脂粹的时候她接手凝脂粹,用自己半辈子身体赚来的钱。原元喜欢叫她姆妈,这并非原元的本意,钱妈妈始终改不了让姑娘们学叫“妈妈”时发音成“姆妈”的习惯。那是她座位上海人身份的象征,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徒留这一个词语日日黏在口上就仿佛她的荣华富贵都源自于她那上海人的血缘基地。

    钱妈妈是好人。原元姑娘是顶愿意叫她姆妈的女孩子。姆妈,姆妈,叫得原元心里都暖了许多。她也不会忘记她的生母,她的娘也是出身妓院的女子,唱得一出上好的黄梅戏,只一样不好,她不识字,不认识达官贵人的姓名也就不知道她夜夜笙歌时躺在身边伺弄她身子的男子是怎样的来头。

    原元姑娘弹得一手好琴,琵琶古筝,二胡笛子都有涉略,其中数琵琶最为精妙。

    原元姑娘写得一手好字,蝇头小楷字字工整,玲珑婉转,面面剔透。

    原元姑娘秉花之姿,柳之态,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盈盈两步香风生,莞尔一笑众生倾。

    文人相轻。各路公子哥玩弄笔墨争相买断对原元形貌的描述资格,却最终只得妥协于这两句最滥俗的描述,却也是最言简意赅的。

    原元姑娘只是随手一扔,便自顾自弹琴去了。

    原元姑娘只一样不好,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她出身不好,资质前程无可限量的原元姑娘似乎在人们认识她之前仿佛就不存在,只是在安东巷安庆城的百姓们知道凝脂粹新的花魁在三年前被买断初夜的时候才有一种意识,有一个叫原元姑娘的烟花女子诞生了。

    原元是1911年被管家带着走进凝脂粹的。那时候她十五岁,穿着闺房里小姐们常年穿的衣裙,梳着云髻,耳垂上是娘留给她的翠玉耳环。在此之前原元是合肥总督廖大人的千金,廖贞瑗。

    而原元,是她给自己取的艺名。

    廖府兴盛时是合肥的名门望族。原元也曾经住在香闺阁楼里整日鼓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爹不是附庸风雅之人,却是个十足的文人,于是才会与娘在青楼里相识相知相爱。娘在与爹有了关系之后便一直守身如玉,不肯其他男人碰她一下。娘在发现自己怀孕之后被爹接进了廖府,以明媒正娶的身份做了爹的二房,二夫人。好在大夫人并不是小肚鸡肠的女子,她容得下娘更待原元如己出。

    年幼的原元是踏着鹅绒枕泡着玫瑰露长大的,爹疼娘爱,何况她有两个娘。原元的娘是天生的美人坯子,只比原元瘦弱许多,原元的脸型生得更像爹,有明显的轮廓,象征刚毅和不屈,娘的脸是一枚小小的瓜子,平滑而娇柔。

    原元十五岁那一年适逢辛亥革命,只一日清王朝便被新军连根拔起,砸碎在土壤里。爹一心效劳的朝廷坍塌在国都,于是爹选择追随他的君王而去,很多年之后原元才知道那个皇帝并没有死,他只是悄无声息退位躲到日本人背后去了,枉送了爹一纸亡魂。

    娘也疯了。在大娘把所有吓人集中到前院差遣时众人抢走屋子里的花瓶,古董,爹闲暇时最喜欢叼着烟斗端详的唐寅画作,娘房里本城最有名的裁缝缝制的戏服,还有她们平日里穿戴的首饰,都被下人们席卷而空,大娘临走前恨恨地瞅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六年的深宅大院,只对原元说:

    “不要怪大娘。这是命。大娘带不走你,你爹你娘都带不走你。”

    转而对管家说:“你把小姐送到教会学校里去,切记,不要把小姐的身份声张出去!”

    原元拉不住大娘宽大的衣袖,它太薄太滑。

    原元哭得红肿的眼睛也看不到娘在什么地方。娘疯了,也不见了。

    后来原元跟着管家辗转了几个地方,来到了落脚的安庆城,管家没有把原元送到教会学校,而是把她送进了水深火热之中。

    最初的几天原元不哭不闹,她安静地看着管家接过钱妈妈手里的银票和大洋,心一下子从浮在空中的云朵跌落到地狱,几个月的逃亡她看惯了人们狰狞的面容,生离死别也上演过不知几出。此刻还是廖贞瑗的她只想有一个温暖的房间,一顿填饱肚子的饭菜,一个没有脏男人的地方。

    饿!唯一的强烈的清楚的感觉就是饿!肠胃的蠕动翻江倒海,侵蚀着她内心的所有情感。

    可能是她眼中对食物的**太过于强烈,让钱妈妈捕捉到了,她只是淡淡地对守在一旁的男子说,“带姑娘去沐浴更衣,然后用饭。”

    钱妈妈没有逼迫她,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哭闹,没有耍脾气,也没有企图逃跑的心思。

    为什么要逃跑呢?这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吃喝不愁,还有人日夜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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