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寺中司乐的官奴婢们,若要脱离贱籍,获取自由,通常只能等待朝廷的赦诏,一免为番户,再免为杂户,三免方能为良人。
玉华阁的墨玉娘子,自年少时来到长安,随着养母的籍贯归入太常寺,当了整整四年的司乐官奴,没有等来朝廷的赦诏,却在贞观十四年的金秋,等来了良人的“救赎”。能够赎买朝廷官奴的良人,身份权势自然是不一般的,所以墨玉“从良”的排场必定也是大的。
菱花镜里的娇娘是谁?竟连盈翎自己也不认得了。
盛妆打扮,胭脂黛眉,花钿点靥,纤白明媚。
双环望仙髻梳得油光水滑,纹丝不乱,金雀衔珠钗相对斜插,九花步摇摇曳多姿。耳上珍珠明月珰,颈间赤金锦绣圈。玲珑臂钏,错金香囊,无瑕佩玉,一应俱全。鸳鸯成对绣罗襦,折腰多舞郁金裙,朱子红明艳似火。
望着镜中陌生的模样,她冷冷笑着,今日要演出的本就不是自己,而是镜中那个叫“墨玉娘子”的玩偶。自己演过太多场戏,今日的这身“戏服”却是从未有过的繁复夺目。
“娘子……”梳头娘看得颇为满意,笑笑道,“已经打扮停当了,我打扮过多少淑女宫娥,竟没有一个比得上娘子的风采。”
盈翎惨然一笑,转身见梅朵担忧地望着自己。小丫头今日也像玉华阁的其他奴婢一样,穿上了鲜亮的红衣。
“梅朵,”盈翎柔声问她,“你看我今日的打扮可算美艳?”
“美……美极了”梅朵使劲点头,“娘子是长安最美的牡丹。”
盈翎笑着摸摸她的脑袋:“牡丹虽美却无香。可惜,你的娘子是再不可能像白度母一般纯洁慈悲了。”
梅朵还想说些什么宽慰,盈翎却已笑着吩咐帮着穿戴的侍女们道:“严装已毕,你们都退下休息吧。我想静一静。”又低头看着梅朵道,“梅朵,你也去吧。去跟小郎君在一处,今日会有很好吃的山珍和贡果,你要多吃一些。”
梅朵只得随着众位姐姐出了屋,只把花团锦簇的娘子独留镜前。
“郡公果然还是要去吗?那边可是再三关照……”位安看着马上的尉迟乙僧,神色惨淡,竟像死了大半。实在担心他这样失魂落魄的,会从马上坠下。
乙僧笑得甚是诡异:“她从良是人生大喜,我这个故交怎可不到场祝贺?”他今日穿得甚是考究,织锦的卡弗坦长袍,金冠宝刀,玉带马靴,竟与平日里那个素雅恬淡的文士没了半点关系。
“即便要去。也该让老奴备车。”位安说着便要招收吩咐杂役套车。
乙僧冷冷看着他:“位安叔你也觉得,我是个连马都骑不好的废物吗?”
位安愣了,呆望着他,明显感到主人的阴郁与恼怒,吓得不敢说话,只得在前头带马。
“你也骑马跟着吧。贺礼可都齐备?不要出错。”乙僧仍是笑,眼神更加阴沉,“今日我们于阗有幸,终于巴结上了贵人。我也不可落于人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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