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奴婢正在整理。只是不知叠放时,是要按照时间顺序,还是类别?”
“按时间吧,也好给县主留个念想。”乙僧低头看她手中的卷册道,“那乾闼婆的容颜是你为她补上的吧?想来那是你与她第一次怕也是最后一次合作了。”他说着,已慢慢走到她身边,握住她手中的画卷,竟不防将她的手也握在了里面。
她吓得赶忙抽手,低头道:“奴婢当时实在是莽撞了。”
他轻轻叹息,环顾赋彩阁。赋彩阁今日依旧有明媚的日光返照进来,阁中学画的众人,却要各奔前程。不由沉声道:“想来,到长安三年,竟只能在这阁中寻找片刻的快活。”
她仍是低头,心想,文婉似也同她说过类似的话。果真是心有灵犀。
他见她默默无语,仿佛根本没在意自己说些什么,不由问:“你呢?来长安后,可过得快活?”
她想,这话问得当真可笑,长安这个地方凝结了她托生十四年来最深重的苦难,他竟还问自己过得可“快活”。
“你怎的不说话?”乙僧抑制不住地焦躁起来,盈翎又是这般不言不语,难以捉摸。他却每每都被她的沉默走神弄得胸口发闷。
他想要她说什么?
“主人快活,奴婢当然也快活啦。”这该是贵人爱听的,最标准的答案了吧。
“是啊,他自然是快活的……”他怔愣望着她,喃喃道,忽然一股不甘陡然升起,凭什么他们如此快活,自己却要受这哑苦?他扯住她的手,疾声问道“你倒说说,我如何能像你们一般的快活?啊!?”他的眼恨恨地盯着他,容不得她半点逃避。
他从没这般看她,在于阗时他总是温柔和善的,到了长安,他也至多是冷淡陌生的,今日却如此凶恶。
盈翎被吓到了,文婉的离别竟能让他失态至此。他该不会是将这笔无头帐算到自己头上了吧。那可是夜叉才爱做的事,难道竟是他们尉迟王族的遗传?
“奴……奴婢,奴婢不知何事惹恼了郡公?”她满眼惊恐,努力挣脱他的手,想要躲闪,离开这张本属于文婉的画案。
他看在眼中,越发气恼:“你不知,你从来都不知!你不知我处境尴尬,万事不由自己。你不知我处处忍让,为的是你少受些委屈。你不知你要离我而去,我有多么害怕。你……”他捧着她的脸,“你全然不知,只是来这画室折磨我。你有你的宿命……,那我的呢……”
这人必是痴了,什么“离我而去”、“来画室折磨我”,他竟全然把自己当成了文婉,她感到懊丧,竭力澄清道:“郡……郡公,是……是我。我是盈翎,奴婢盈……”话未说完,却被他附上的唇堵住了嘴。
她曾幻想过千百次与他的亲吻,甚至在那次醉后也曾有栩栩如生的梦境体验。但当他以这样的方式去吻她时,却把她所有的梦幻都击碎了。乙僧仿佛疯了一般,沉浸在她颤抖惊恐的唇中,像是要一次吸尽这朵野玫瑰的芬芳。他紧紧制住她企图逃离的身体,一种可怕的占有欲油然而生,他真的入魔了。
“郡……郡公”她努力呼唤着想让他清醒。
他却分外恼怒一般,一边更用力地啜吻她的唇,一边狠声命令道:“唤我哥哥。”
她害怕而委屈,自己不是那个每日甜甜唤她“乙僧哥哥”的文婉。若自己是文婉,他也这般对待吗?还是自己只是个女奴,一个玩偶,可以供他任意玩弄,发泄心中的怨愤和**?她开始颤抖,眼中噙满泪水。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不把自己当人看?
瞥见她眼中悲戚的泪水,他如遭雷击,立时停了下亲吻,却仍抓紧她,盯视道:“你在天敬堂做得,在赋彩阁便做不得了吗?”
盈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自己在天敬堂做了什么。那里的众人早把自己视作异类,她除了小心度日还能做些什么。
“我……我退得太多了……竟一直忘了……自己也是主人。”这嚣张荒唐的眼神和话语竟是出自温润如玉的乙僧。
她望着他,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悲戚,变为仇恨,停止流泪,冷声道:“我自来长安,便一刻不敢忘:您是主人,我是贱奴。主人应该把这贵人的游戏与贵人玩去。不过,文婉县主若看到您现在的样子,只怕要惊慌失措了。”
他愣住了,她愤恨的眼令他僵硬。
她趁机挣脱出来,文婉的名字果然是他的死穴。她退到一边,乌发凌乱地披散着,浓眉紧蹙,大大的眼瞪视着他。
乙僧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他想要弥补纠正,小心地伸出手,用谦卑乞求的声音轻轻唤道:“翎儿,过来。你不懂,你错了,翎儿……”
盈翎却不会让那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她当够了替身,在沙洲,她曾替尉迟乐去面对吐谷浑的屠刀。而今天她却替文婉去应付乙僧的**。她愤恨地看他一眼:“我今日才知道,我一直都是错的。”
言罢,不等乙僧开口,立刻决决转身,长发飞扬地逃离出去。
乙僧定定地站在那里,发现他今日的这番疯狂,竟把自己推进了一个更加绝望的境地。金满郡省亲,启程即在明日,待他回来必会给自己带来个的恩赐婚姻的王命。他步步退让,既想要保全在于阗的家人,又想要盈翎在尉迟乐身边少吃些苦头,终于让无可让之时,却并没有得到好结果。他困守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如今更是让即将离去的翎儿,把自己看作了个肆意风流的恶棍。
他突然苦笑,笑中带泪,尉迟乙僧,真是天下最可怜可笑的蠢货。
……
第二日,金满郡公尉迟乐,便带着他的两个贴身奴仆和一众护卫,衣锦还乡了。走时,他没带走毗沙府的一草一木,仿佛这里的东西他全然看不上。连伺候他多时,温柔细致的莎香也留了下来,这让莎香很是伤心。
乙僧送出大门,久久站在街上。刚才,他没能再看到她一眼。盈翎已先一步带着迦陵,打马到前头等候了。他只听尉迟乐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哥哥放心”、“必会选个合适的”、什么“安心等我回来,给你带好消息”。
显而易见,他今日是极高兴的。
却不知,这一趟省亲,却会令他遭遇一场后怕终生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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