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让何钊送我进去,只是车停在了小区马路对面。还是会怕他做出点什么伤害何佩罗的事情。临走前,何钊欲言又止的样子很奇怪,他的修长的手指,轻触着我的鼻尖。“快点回去吧。”
我把塑料袋倒个底朝天,看着排骨和萝卜,想到了有人说过冬天吃萝卜赛过人参。白色的萝卜粗又圆,入秋之后,我们的餐桌上就没有出现过萝卜这个东西,连我自己都忘记了还有兔子这个称号,细细回想起来,我们并没有吃过白萝卜炖猪排骨,这个汤熬出来,应该是个怪东西,萝卜煮烂了怎么办?从行李中,我翻出笔记本电脑,我也没有意识到这个电脑和我的那个是如此相像。顺手打了密码,很成功地进入了。天晓得为什么何佩罗的笔记本和我的颜色一样。当初买的时候,他就说银白色比黑色好看。网上的煲汤的方法很多,不过这个厨房里没有葱姜蒜,没有老抽和白醋。有的是一把不怎么锋利的刀,我剁开大块的骨头的时候,听到沉闷的碎裂声,湿漉漉的血汁飞溅出来。按着步骤,我把大小不均的骨头放到一口银白色的锅子里煮掉恶心的血水,很快肉就发白了。我乐滋滋地把萝卜块和沥干的排骨放到煮开的水里,盖上盖子,想象着没有去腥的姜和酒,这锅子的汤,能喝嘛?
我很嫉妒詹尼,在何佩罗受挫的时候能给他帮助,她有自己的工作,听说是在一家物业公司做主管,至少能养得活自己。可我现在工作也丢了,接下去的日子,要怎样才能拿出钱来吃饭。
我发愣的时候,锅子里已经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我想让汤煮久点,至少能把怪味煮掉,谁知道一揭开锅,白色的沫蜂拥而出,差点熄了火。拿来擦炉灶的抹布差点被火点着,不是我赶紧关了火,估计萝卜块都要被沸腾的汤沫给挤出锅子了。
我去敲何佩罗的房门,门被反锁了,我只叫唤了几下,怕吵醒他。手机在客厅里响了会,我去看的时候,已经挂断了。是西泽给我的那个手机,我想都没想就拨了回去,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在那头叫我的名字。
“是你吗?”我听出了他不难辨别的声音,和之前醉酒的那喃喃声不同,很清晰。
“骨头煮好了吗?”
隔了很久,我发出了个嗯的声音。我的思路还处于混沌,非常想听到对方说,是的我就是你等的那个人。
“你该不会就在锅子里放了萝卜和排骨一直煮到现在吧。”
“托你的福,我的锅里没有任何调料和辅料,除了萝卜和发白的骨头,就是溢了一桌子的白沫。”我没好气地说,理直气壮得像是在撒娇,他的电话给了我点安慰,烧焦的抹布被惊慌的我扔了很远。
“西泽告诉我手机在你那里。他真的是保守不了秘密。”
“该不是你又恐吓他了吧。”我嘲笑他一贯的作风,两面派,一半是伪君子嘴脸,一半是情圣的装扮。
“死丫头。”他在电话那头啧啧地叨咕。
“你皮夹里的真的是你们的妈妈吗?”我依着沙发坐在微凉的瓷砖地板上。“我们结婚后见过你们的父母,完全和照片不一样。”我努力回忆着那时候的场景,“岁数似乎差很多,”照片上的女人看上去很年轻。“他们在加拿大?”
“我们父母早就离了,母亲就住在这个城市里。”我的心咯噔一下,很难受。何钊不点穿我也知道,自己被何佩罗骗了。“那家伙城府就那么深。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就个个都对他爱得死去活来的。”
“还有谁?”我抓住话里的玄机。
“你求我。”他死皮赖脸地又要我求他。
“不干。”手机的电已经不足了,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内幕消息,我放软话。“算我求你,仅此一次。”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谁没有初恋?”这个欠扁的骗子,我暗暗咒他。这个时候手机断电了,我站起来的时候发现何佩罗站在我后面,似乎有一会儿了。
“和谁打电话?”
“一个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学会撒谎,没有罪恶感。
揣好手机,我以最快的速度端了碗挂了白沫的骨头汤出来。心底知道,这样算是岔开话题了。看着何佩罗端详着这碗汤,我脑子里迅速闪过他母亲的相片。
“这个汤能喝?”
“吃不死。”我们在沙发上并排坐着,“什么时候我们去看看你父母吧。”
何佩罗脸色骤变,但几秒后恢复正常。“他们在加拿大,不方便。”他的表情是食不知味,喝着勺子里的汤,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你家还有别人嘛?有什么朋友吗?”何佩罗有点僵硬的表情,让我不得不自己给自己解围,“快中秋了,人多点,热闹。”
“出了那个喜欢恶作剧的弟弟,没有别人了。”他低头喝汤。现在的场面和我预期的不一样。以为他会因为我给他熬了骨头汤而感到,以为他会坦白些。我有点失望。只是他的表情里也写着失望,我无暇关心他的表情变化,默默地收拾起被自己弄糟糕的厨房。
他始终不肯让给予我走进他的生活的机会。我似乎只是个角色,在需要的时候出场,在不需要的时候,连台词都没有。独自猜测主角的心思,努力地迎合,让我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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