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熏香缭绕,碧衣女子面容沉静,动作优雅地煮着清茶。
姚繁静静端详手里的青瓷杯,黑眸清泠,神情若有所思。
碧衣女子问:“可有看出什么?”
“这只青瓷杯胎薄如纸,釉色梅青,面表的开片可以养色,从裂缝呈现的茶渍来看,于姑姑果然以好茶相配,也算没有辱没这套名贵的茶具。”姚繁转了转手里的杯,乌黑清亮的眸子一抬,笑看着对面的人,“于姑姑,我说的对不对?”
大宫女淡淡道:“你是不是在疑惑,我不过区区一名宫女,怎会有这样珍贵的东西?”
姚繁实话实说:“确实有点好奇。”
大宫女抚平衣上细微的皱褶,眉心浮起一丝疲惫,半晌,才缓缓道来:“家父是一名南征北战的将军,受家父影响,我自小酷爱骑马练武,希望有朝一日能随父征战。”
姚繁着实吃了一惊,一是没想到不苟言笑疑似内分泌失调的师太竟会跟她谈起陈年往事,二是这看起来循规蹈矩如深闺女子的师太居然是个文韬武略的将门之女!
“哪知后来,我爱上了一个不爱我的人,为了能够多看他几眼,不顾父亲阻挠,毅然进宫,每日看着他,我便觉得心满意足。”她的唇边漾起浅浅柔柔的笑,眼神恍惚,“想不到,都过二十年了……”
姚繁问:“然后呢?”
“然后?”她渐渐从记忆里回过神,笑容也随之消散在腾腾热气里,“宫女到了二十五岁便可以出宫,但我没有,大概我这一生都会在皇宫里度过吧。”
姚繁不解:“天涯何处无芳草,您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生活中并非只有爱情,为了这种永远都得不到的爱,断送一生幸福,她不懂。
“你的眼中有一样东西,让我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不断针对你,也只是在憎恶那样的自己而已。”大宫女轻叹。
姚繁怔怔,“是什么?”
“执着。”她直直地看进姚繁的眼,“强烈的执念令我痛不欲生,过于执着的人并不容易幸福,我处处为难你,也是想磨去你的棱角。有些东西,既然争不到,就放手吧。”
姚繁淡笑:“于姑姑又为何不放?”
她一愣,旋即苦笑:“你这丫头真是记仇!罢罢罢,你出去吧!”
姚繁颔首,往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便扭头问:“那个男人后来怎么样了?”
大宫女握着茶杯的手一紧,淡然道:“死了。”
自从姚繁大难不死,从死牢里回来后,就莫名其妙地被冠上“皇帝的人”,被往日一同学习的采女避如蛇蝎,连带着,三个好友身边也十分清净。
时间如细沙般不可阻挡地从手指缝隙流过,采女为期三月的训练也到了尽头。
大宫女看着鲜花般的少女们,清冷的脸上难得绽放出一抹微笑:“很高兴能和大家度过这段日子,如今采女训练结束,你们即将正式成为一名宫女,一旦成为宫女,只有等到二十五岁才能够离开皇宫自行婚嫁。”
棠香殿内的采女们神色各异,有人禁不住小声抽泣。
“我教你们的礼节都丢了么?!”大宫女眼风一扫,厉声道。
立时殿中静得仿佛落根针都能听到。
她的语气缓了缓:“根据你们这段时间的体现出来的能力与品性,你们将会被决定分配到何处做事。”
“杨丽宁,蘅折宫;许彤,驰香殿;薛丽恩,御膳房;舒晴……”
丽恩因紧张而紧绷的脸顿时松弛下来,激动得险些落泪。徐斐和顾念娥的名字也陆续被念到,二人分别去了御药房和文渊阁。
眼见采女们的名字都念得差不多,姚繁的名字却迟迟未出现。
但她并不担心,因为,大宫女是叶占秋的人。在大宫女念出那句接头暗语那一刻,她才终于明白进宫前那个白衣神医意味深长的一句“这可不一定”,他早已布置好,若无差错,她必然是进——
“姚采莲,乾清宫。”
这是最后一个名字,大宫女阖上名册。
李掌勺说离别前庆贺一下,拿出一坛桃花酿,几叠色香味俱全的小菜,皓月当空,夜风舒爽,气氛十分融洽。
对于分配的结果,顾念娥最不满意,她爱耍菜刀,大宫女却将她配去了管理书籍研墨铺纸的文渊阁。
徐斐戏谑地道:“你这武夫也是该放下屠刀,去了文渊阁正好多看点书,这样才有人要的嘛!”
顾念娥面无表情:“我是不会给你带春宫图的。”
徐斐涨红脸:“什么春宫图!我才不看那玩意儿!”
顾念娥微微蹙眉,若有所思:“昨日不知是谁在我耳朵边念叨,要我寻那玩意儿?”
徐斐毕竟是女孩,脸红得滴血,恼羞成怒:“我只是好奇文渊阁是不是真的什么书都有而已!你可别乱说!坏我声誉!”
她一扭头就看见李掌勺神色诡异,正想继续解释,不料此人忽然从怀里掏出两本蓝皮小书,双眼发出夺目的光彩:“文渊阁是不会有春宫图的,我这倒有两本,是难得孤本,借你看两日,要不要?”
四人同时一愣,这下,除了姚繁,其余三人都脸色绯红,顾念娥这姑娘最多也只是嘴上说说,真正的春宫图还真没见识过,到底脸皮厚的程度有限。
姚繁伸手接过所谓“孤本”,随手翻了翻,没翻几页便完了,扔还给视若珍宝的李掌勺:“就这种程度你也敢拿出来现?”
她大学时期,受舍友影响,av没少看,自然不屑这种粗糙的小画册。不过阉人也看这种东西倒是令她大感意外。
李掌勺一怔,叹:“这年头,出的东西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能买到这样的已实属不易,难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
徐斐等女惊异地瞪着姚繁,她她她她居然看过春宫图!春宫图!!
“当然……”姚繁心道我要是动笔画上几幅,不知超过这几本多少倍呢,突然灵光一闪,问,“你这图册是哪里买的?”
李掌勺神神秘秘:“宫里头有人在卖,独他一家的能看入眼,别家争不过,卖的断货呢!毕竟出宫不容易,宫中日子寂寞无聊,别说我这样的阉人,就是宫女也有人买。”
丽恩捂住耳朵,羞得想钻地缝:“羞死了!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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