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祈景云八年,四月十五,上京。
晌午过后,从秦国公府到卫国公府的大街两旁,便陆续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群,尤其是卫国公府前的广场上,更是站满了期望一睹这场盛大婚礼的百姓。
历朝历代官宦子女间的联姻多如牛毛,不足为奇,然而这秦国公秦桧之女嫁于卫国公之子镇军将军沈钊的消息一经流出,便成为整个上京乃至整个南祈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凡南祈的子民,便知这南祈的四大尚武家族:神箭容家,神鞭姚家,神枪沈家,神刀秦家,自姚家十六年前因通敌卖国被满门抄斩,便形成了容,沈,秦三家三足鼎立的局面。
而今沈家家主沈钊和秦家小姐共结连理,不难猜到沈秦两家势力必将联合,这也预示着南祈王朝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可与之抗衡。
金乌西沉华灯初上,屋檐悬挂的大红灯笼将整个卫国公府前都渲染上一层喜庆氛围,大门两侧屹立的侍卫神色肃穆,公府管事行色匆匆,来回穿梭警告下人机灵行事,勿误吉时。
当有人兴冲冲地喊着“来了来了”,广场上的百姓都翘首望向街头那徐徐而来的火红一点,正是那壮观的秦国公府送亲车队,空中回荡着那由远及近的吹奏和鞭炮声。
此刻谁也没注意广场附近的一个角落里,驶出一头毛光蹭亮的小黑驴,驴背上正坐着一披头散发的孱弱少年,身上的衣衫早已脏乱不堪,脏乱黑污的脸上一双杏眼炯然晶亮。
这乞丐儿装扮的少年此刻正手执一根树枝,枝头吊着藤条,藤条的终端便是一根胡萝卜,他身下那小驴扑腾扑腾四蹄翻飞地追着那前面怎么也够不着的萝卜,颠得少年左摇右晃,一手抓着驴耳朵,嘴里不断地喊着:“心肝宝贝美驴,慢慢……”
这一人一驴一萝卜从卫国公府正门闹到公府的后门,一路畅通无阻,或许因为这大喜的日子,始终没有人来驱赶着邋遢的人畜组合,让他们成功到达了目的地。
少年在距离后门几米外的地方及时勒住还在蹦跶的毛驴,不顾小毛驴哀戚的眼神,将那缩水严重的胡萝卜藏进了怀里,瞅着那公府进出的家丁,拍着驴脑袋,笑声渗人:
“心肝美驴,看到没,万恶封建社会统治阶级的**生活正在朝咱们招手……”
小毛驴懂人话似的配合地嘶嚎一声,少年兴奋地揪住驴毛,在驴臀上一拍:
“乖孙子,朝着幸福光明的前(钱)途奔驰吧!”
很难将这少年与一个月前在凤凰台香消玉损的舞伎联系在一起,事实上,他们的确不是同个人,那个美艳的舞伎早已死去,现在占据着具身体的不过是异世的一缕幽魂。
想起刚来此处一睁眼便躺在那奔流的江中,所幸被捕鱼经过的渔民救起,若不是她心房长偏在右,怕早因身负重伤而一命呜呼。
又想起渔村人在花完她身上首饰兑换来的银两,将她赶出渔村,不给她任何行李干粮,她不由地悲从心来,泪从眼来,真是个人心险恶的地方!
不过没事,幸亏她有先见之明,藏下了脖子上那块雕刻着“沈”字的玉佩,再加上一路道听途说,才知这上等的紫凤玉乃是上京神枪沈家的信物,还是不外传的信物!
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她两眼光芒四绽,仿佛已经预见自己将来那骄奢淫逸,一掷千金的灿烂生活,一张嘴似要咧到耳根后面去,身下的毛驴撂蹄子蹦得更欢。
大约一刻钟后,卫国公府后门,一家丁牵着一头小毛驴走出来,没忘记三步一回头地冲那驴背上僵硬着身体,一双眼珠灰溜溜转动的少年道:
“你先回去,至于你说的事我和我们管事的说的,你也别急,回家等消息吧。”
“那你怎么不问我住哪儿?”
“……知道啊,你不就住在出门右拐,往前走三里路,再左拐走一百米的那地方吗?”
“兄弟好能耐,竟然能观人面相……”
驴背上本乐呵的某人话说一半,立刻沉了那本就黑漆漆的脸。
家丁将那驴儿牵出门外,松了口气,打算关上后门时,衣领却被那面恶心也恶的人一把揪住:
“好哇你,竟然敢讽刺小爷我是乞丐,我可是沈家流落在外的……”
“你是沈家的什么啊?少爷?我可告诉你了,我家老爷惧内,就咱们一位夫人,一个少爷,别给我看你那玉佩,今早上我不知看到多少块这样的高仿品了!”
“投亲?省省吧,还是老老实实回城外的破庙里安生吧!”
驴上那假少年眼珠骨碌碌地转,心中暗骂,跳蹦极跳进这么深的坑她忍了,被渔民喊打追过两座山头她也忍了,现在还要被剥夺那唾手可得的幸福生活,你妹!
家丁也不再陪她做戏,冷嗤一声,甩开她那只脏兮兮的手,却看到那少年笑嘻嘻地凑近:
“反正你已经嘲笑我了,总要负责任吧,来,带我去见见你们管事的……”
“兄弟啊,相逢自是有缘人,能在此非常之地与阁下相逢即是有缘,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行个方便,让我进去参观参观吧……”
“大哥,你不觉得我们长相形似甚是投缘……啊……”
望着那骑着驴儿一颠一颠朝前飞快奔驰,哭爹喊娘喊救命的小乞丐,家丁那衣袖擦擦自己刚才拍驴臀的手心,轻哼一声,砰地一声合上门。
----《棒打鸳鸯》----
蓬头垢面的少年抱着驴头,叫得好不凄惨,想到这里人的心如磐石,见她如此地可怜可爱却置之不理,冷眼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驴颠得前倾后仰。
这人驴组合从公府后门的巷子奔出,撞翻街边的一个书摊,然后直冲向迎面而来的那一对人马,驴背上某人睁大一双清亮的眼,目睹着自家乖孙子被那凌空飞来的盒子击倒在地。
“大胆狂徒,竟然公然冒犯我容家公子!”
被驴摔下地的狼狈人儿捂着圆臀,龇牙咧嘴地望着对面那几匹高大的宝马,瞅瞅那举着赤血雕弓正朝她呵斥家将打扮的男子,又低头看着脚边从那盒子里掉出来散落一地的箭羽。
容家,这南祈王朝有几个容家屈指可数,而用这弓这箭教训人的,除了那三大家族之首的神箭容家,还能有谁家敢这么张狂?
至于这容家公子是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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