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盈满了恐惧之色的眸子里,却是隐约绽放出一抹亮光来,她怔怔看我,喃喃地问,“是师兄……是师兄……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对不对?”
我并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说,“你认为陆笺会出卖你?”
齐蕊愣了一愣,下一霎,她摇头,斩钉截铁地摇头。
那双惨白惨白的嘴巴里吐出两个字,“不会……”
是的,不会。早在君国那艘画舫上面,陆笺告诉我说,昔日的齐妃,当今的齐太后,是他挚爱的女子。
他把她形容得如同诗画一般完美,他说他们是青梅竹马,说她被先帝夺走,说连夜是他们两个的孩子……
那时,他并不是在故意维护齐蕊,也不是要故意拿那么恶毒的玩笑,来拆散我和连夜,而是——他真的以为,齐蕊告诉他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知道齐蕊骗了他,也不知道先帝看中的是齐妍,更不知道,他视若珍宝一般的蕊儿,根本就是一个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疯子。
他被逐出师门,被君潋所救,并成了君潋的皇夫,可他的心里,从来都不曾忘却过齐蕊。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各种打探齐蕊的消息。
她不见他,他就旁敲侧击,她躲着他,他仍然不肯放弃。为了讨她欢心,他甚至杀妻弃女……
可直到前一阵子,他才查出,齐蕊骗他,她一直都在骗他。
一个曾经侍奉过齐蕊并被逐出宫去的老太监被陆笺抓到,他告诉陆笺:如今的太后娘娘,当年的齐妃齐嫔,早在进宫那年,就被诊出隐疾……她根本就没有怀孕的可能!
陆笺所谓的先帝破了齐蕊身子的那夜,破的,是齐妍的身子;陆笺所谓的齐蕊递给他的粉雕玉琢的孩子,是齐妍和先帝的孩子……
齐蕊是这世上最最残忍的那种人,抢了别人的孩子,骗了别人的感情,却不肯珍惜。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欺骗陆笺连夜是她与先帝的孩子时,可有考虑过那个被她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齐妍?
她身在曹营心在汉放荡地在床榻上与陆笺赤裸交欢时,可有考虑过陆笺在君国的妻女?
她没有,她从来只顾自己快活,全然不管自己所做的事,是否符合情理,甚至……伦理。
所以她对连夜从来心狠至极,她抚养他,不为别的,只为他日后为帝,她便是这天下最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她对君潋母女憎恶得很,她认为,即便她成了连国皇帝的妃子,她的师兄,也该为她守身一世。
所以,连夜成为她手中谋取权势的棋子,所以,君潋和君凰,都该死。
你问,这些隐情我是如何得知?
不难,我好歹是陆笺的女儿,他卑鄙,我也差不到哪里去。
山洞里,他逼我为他和齐蕊牵线,山洞里,我骗他齐蕊昨夜暴死,趁他失神,将银针射进了他的身体里。
莫问曾告诉我说,那银针上淬着的毒,很奇异,能让人陷入深度催眠,问几答几。
这么给力的东西,是在药王谷里的时候,我送给他那十万两银票之后,他送给我的。作为谢礼。
收到这份礼物,我曾经天真至极地想过,索性拿这些银针,射进连夜和卿安的身体,然后问他们,真的喜欢我吗?又喜欢我哪里?
可莫问说了,银针上的毒,很是霸烈,对被施针者是百弊而无一利。
这样的东西,我怎么能在连夜和卿安的身上用?我没有用,所以莫问才费事兮兮地举办了那场令人崩溃的比试;我没有用,所以,它们才有机会,被扎进陆笺的身体里。
当然我并不是蓄谋要用银针招待我的父亲的——我只是没有想到,他还活着,他还要再为那个害死我娘的女人,再逼我一次。
是他逼我的。
那日送我走时,陆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安然无事。但那之后,他必不会再笑得那么得意。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谁永远占尽先机,更没有谁,能把另一个人生生逼死。
他只会把她逼急。
陆笺陷入催眠的时候,我曾问过,你喜欢齐蕊吗?他说喜欢。我问,即便她变态成这个样子,你还喜欢?
他没有犹豫,仍是那两个字。
我没再往下问了。
原因再简单不过,齐蕊是个变态,他,也是。
我答应他帮他和齐蕊牵线,我做到了,我牵了。
从元清宫里走出来时,我抬头看天,天幕高远,视线下移,看到了倚在廊柱上正满面焦急地等待着我的那袭绯衣。
看着他,我攥了攥拳,心中想着:对不起,原谅我不肯让你知道你真正的身世……
“风雅!”
他迎上来,眉目担忧,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上下打量,生怕我出了什么事。
我说,“太后疯了。”
连夜顿时浑身僵窒如死。
我低下头,心中凄凉:连夜,为了一个将你的亲生娘亲生生摧残死的女人,你这么难过,值得么?
你,你这个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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