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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侍中见她趾高气昂眼珠灵动,活脱脱便是那个跟自己打架打成猪头的容甲员,登时大喜过望心花怒放,不顾人家反对,拦腰一抱便将病人给抱出了帐。
内侍们早被吩咐退下,守在帐外的只有几名太乙兵士还有天离。
太乙兵士们活了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剧情逆转——
方才还喊打喊杀的侍中大人,此刻竟然面带微笑,将贱奴抱在怀里,仿佛身怀至宝一般小心翼翼。
半个时辰前还被人揍得皮开肉绽的低贱马夫,现在竟把脸放得比冰还冷,被人抱着还神气活现,好像谁欠了他八百文钱。
一惊之下,太乙兵们齐齐将眼珠子掉了一地。
天离是个见过世面的,不但不惊讶,反倒振奋莫名,趁机迎上来,跟着霍侍中的脚步,边走边小声报告:“大人,属下打了苏文八十棍。他伤势很重,便是能活下来,只怕也会变成残废。”
容笑倚在霍去病怀中,将此话听得清清楚楚,眼睫却定定的,动也不动。
霍去病低下头,瞧她神色瞧了半晌,也看不出那是喜是怒,遂淡然一点头,表示知道了。
天离退了回去。
往前又行两步,见天离距离甚远,听不见这边的响动,容笑突然张口,冒出一句:“天底下,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小人。”
霍去病明白她的意思,却不以为然:“一个小小宦官,能折腾起什么风浪?”
容马夫垂着长长黑睫,一字字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霍侍中皱眉看看她,忍不住想起上次李广利的事,记起容笑当时的毒辣手段,心头未免不喜,于是劝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战场上生杀予夺乃是无可奈何,平日里无须将每件事都处置得腥风血雨。消了气,便罢手吧。”
容马夫倏然失笑出声,抬起眼睫看向他,双眸湛亮,柔声道:“大人果然只是对小的下得去手!若换了大人的舅父受~辱,大人可还会如此讲话?哈哈,也对,小的一个无姓贱奴,如何敢自比卫大将军,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说毕,不待回答,自霍去病怀中一跃而出,轻轻巧巧站在雪地里,指指茅厕方向:“快到了!我自己过去。你背过身,不准看!”
霍去病不放心,想过去扶住她:“你现下有伤在身,腿脚不灵便,雪大难行,我怕你会摔倒。你放心,我送你过去后,只守在门口,不进去,万一有事,你还可隔门唤我!”
朔风里,容笑眉目如画,披着白色轻裘,裘角微卷,站在茫茫深雪中,浑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退后几步,摇摇头,她黑瞳闪亮,语意坚持:“大人且背过身去。”
霍去病拗不过她,一抿双唇,转个方向,面对主帐:“这回好了吧?”
容笑不应声,隔着仿佛永远浮在半空的鹅毛大雪,仔细端详他背影。
两年了,他果真长高不少,比起从前,更加英俊傲然。
这样的翩翩儿郎,任天下谁家的女儿碰上,都会一见倾心。
只可惜,两年前,将自己抛下地狱的,也是这个俊朗如神的背影……
霍去病听不见她的声响,背着脸,担忧开口:“完事了吗?怎么这么静?”
容笑站在冰雪中,见他想回头张望,忙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道:“别催我!你这么催人,谁解得出来?”
这口气也活脱脱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容甲员。
霍去病羞赧一笑,也暗骂自己心急,一刻见不到容笑就慌张至此,当真不成话。
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涩,又是惶然又是悸动,终于背着脸道:“好吧,我不催了。你慢慢来,不着急,有事便叫我。”
容笑答应一声,再无声息。
过了良久,雪越下越重,霍去病的双腿都快被雪花淹没了,容笑还是没出现。
他穿单衣出帐,受不得这么长时间的寒冷,开始不停地打冷颤,忍不住又开始担心,背着脸喊道:“还没完事么?”
没有回音。
霍去病皱着眉头,又催一遍。
茅厕中仍是寂静无声。
一个念头猛然划过脑海,霍去病睁大眼睛,慌慌张张地转过身。
深雪中,他单衣拂地,跌跌撞撞地冲向茅房,用冻得僵硬的五指一把拉开茅房小门……
旁边的火把照得清楚,茅房内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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