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滞在胸口的一口浊气这才吐了出来。
伸出双臂,他将容笑翻个身,再连人带雪紧紧拦腰抱在怀里。
她的身体很轻,轻得好似随时会随风而逝。她墨发披散,双目紧阖,脸颊上污痕处处,下唇上是一圈咬破的齿痕,手臂绵软无力地垂在半空,半点也看不出方才在帐中与人争斗的胆色。
霍去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自己。
抱紧她,感受着她微凉的体温和微弱的脉搏,他恍然大悟。
方才在帐内如此暴怒失态,不是因为竹简,不是因为重裘,而是因为——
容笑再看着他时,眼里已经没了从前的神气。
那双眼悲哀得绝望,枯寂得凄凉。
他曾对容笑说:“天底下,哪还有第二个人生得出你这样的一双眼睛?”
可是今天,他已经认不出那双眼,那双曾灵动无匹、生机勃勃、总是充满希望的眼。
原来,在他内心深处——
欺骗也好,背叛也好,骄傲也好,什么都敌不过容笑眼里的一抹神气。
两年的时间虚度,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可是,会不会太晚?
帐内熏香已撤,容笑一身脏污趴在霍去病的丝被中。
侍从们为四角炭盆填了新炭,空气被灼得翻出热浪。
箍着金边的香木桶摆在被子一侧,内侍们躬身后退而出,自外面将帐帘合拢。
霍去病捡条干净的绢帕,在热水内晕湿,这才慢慢擦上容笑满是污痕的侧脸。
灰尘泥垢被热帕抹去,终于现出她的本来面目。
霍去病看得一愣。
经过两年的苦痛折磨,他以为容笑会形容憔悴,惨无人形,却没料到巾帕下的这张脸俊俏如昔,竟无一丝走样。
怔怔地盯着这张熟悉的面孔,他恍恍惚惚觉得又回到了仅有两人相对的小小亥队寝帐。
每个烛火摇曳的夜晚,两个少年谈天说地,看着彼此,有时说着说着话,不知道谁先想到了什么,便会薄晕满脸,被另一个人嘲笑。
最后的结局无非简单四字——
相濡以沫。
慢慢伸出手指,轻轻抚上昏迷中的人,指腹下的肌肤细腻如初生,每一个弧度都与记忆中的少年贴合。
他克制不住心中的悸动,渐渐俯□,在每夜可见而不可触的面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迷迷糊糊中,容笑只觉冷热交错不定,身子后面痛得锐不可当。她想伸手去探,却被人摁住。
脸上突然有股温湿之意,热气蒸得皮肤舒爽,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却攒不出力气。
是回到了马厩么?为什么这样热?难道那些马粪堆还未燃尽?
这样也好,落霜便不会挨冻。
那是他的爱马,如果病了,他会心痛……
脸上突然麻麻痒痒的,好像有只小狗狗在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又像是宝儿每天早上爬到她的床上偷亲她。
“宝儿,别闹。”她闭着眼睛,声音含混不清。
霍去病没想到她会醒得这样早,忙坐直身体,表情很严肃地在冒着热气的木桶中洗净巾帕。
过了一会儿,容笑用力睁开眼,神智渐渐恢复清明。
听见身边有水声,她转转眼睛,惊见自己正趴在华美丝缎织就的锦被内,而身边坐着的竟是——
霍去病!
臀部的棍伤剧痛灼然,她又是难过,又是窘迫。
自己已然如此不堪,他竟然还不放过。
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样的羞~辱,可是,随他吧……
“醒了?”霍去病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醒一个熟睡的婴儿。
“嗯。”别管以后这臭小子又要怎样虐待自己,起码人家现在文质彬彬,装得跟个大尾巴狼似的。而且,自己一身马粪味,趴在人家香喷喷的被子里,好意思不答话么?
“你的伤口和衣裳被冻在一起了,等一会儿冰霜化开,我再给你上金创药。”霍去病拧干净绢帕,又凑过来,“我先给你擦脸。”
容笑本来还没想明白,闭上眼睛任由他给擦拭面颊,电光火石间,“伤口”二字撞上心头。
我勒个去,自己的伤口是……
屁~股!
他要给自己的屁~股上药!
啊——
士可杀不可辱!苍天啊,来个雷,把霍去病劈死吧!
苍天忙着下雪,来不及劈雷,容笑观望了半天,霍去病仍旧活得好好的。
霍侍中大人不知自己方才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此时还故意板着面孔,正色道:
“好了,冰霜已然化开。
现在,我要给你脱衣裳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感谢01妹纸给砸的地雷,老尉感激涕零地被炸上天了。
本来应该加更以谢天下滴,但素,今天到周五略有难度啊,妹纸们。酱吧,下周六,老尉争取多码字哈。
话说,老尉月底应该就会光荣地加入失业大军了。
从好滴方面讲,老尉一个失业游民,码字时间自由鸟。
从坏滴方面讲,老尉有可能跑出去旅游庆祝一下,介个,就不能码字了哇。
呃,到了月底,等公司彻底破产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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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做到加更,先给妹纸们来张霍霍的图片,对应此章内容。很忧郁的样子。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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