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期门湖,现在回想起来,就像一面泛黄的铜镜,怎么照,都只是倒影恍惚。
李雁与那人之间的私情,在太乙山算不得什么秘密。
那么倨傲冷漠、不假辞色的侍中大人,只要雁小姐来到山上,准会前来马厩,牵上自己的心爱良驹,与雁小姐一路同行,共同饱览四时山色。二人并肩而立,当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羡煞旁人!
众人皆在背后议论纷纷,说这雁小姐姓霍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容笑以为,此话讲得很对。
唯一让她感到遗憾的是,司马迁同学对此事很是看不顺眼,来到太乙山没多久便请辞离了长安,这令她一夜之间少了个不对她翻白眼的朋友。她也是那时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原来司马兄一直对雁姑娘颇有心思,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人家雁姑娘由始至终只拿他当兄长看待。事情不知怎么便挑了开来,两人见面,尴尬不已,司马迁遂决定与雁姑娘相忘于江湖,开始游历天下之旅。
容笑想,有时候失恋个一两次也不是坏事,最起码雁小姐的无情便促成了一位太史公的诞生。
是以,在李敢特意为司马三思兄举办的告别酒宴上,容笑只是喝酒庆祝其远行,而不举杯安慰其失意,害得未来太史公误以为她还因被贬为奴而伤心,反过来还对她好言相劝。
那晚酒宴,容笑突然想通了一个道理。
说多,错多。
与其将来被人捉住莫须有的把柄,再将她一颗心切割得鲜血淋漓,她宁可立地变成哑巴,远离纷争。
如此数月,她发觉做个哑巴一点也不枯燥。
不跟别人打交道,她就有充裕的时间捧着淮南太子刘迁特意差人送来的养马秘籍提升自己的专业技能。说实话,一上来就养死两匹马,这也着实曾让她忧郁了几天。还好,刘奇葩动用了全淮南的文人骚客,走访了天底下最厉害的养马专业户,将专家经验用最平实的大白话给写成了一册竹简,供她学习参研。此举在挽救其余八百九十八只骏马的同时,也挽救了她岌岌可危的饭碗。
不跟别人打交道,她就可以每夜窜到人迹罕至的地方苦练刀法和箭法而不被任何人察觉。她进步之神速,连夏侯老妖都赞叹不已,最近甚至常常哭丧着脸表示教无可教。不过,不知为何夏侯始昌这几晚没出现,谁知道是不是找到了更有趣的新鲜玩意,一时忙昏了头。
不跟别人打交道……
最起码,她还有个天离相伴。
天离乙员每天训练完毕都会找她闲聊,聊的内容主题明确,一般都是今日都练习了什么好阵法,谁谁又丢脸挨罚了,谁谁被侍中大人当众褒奖了等等诸如此类的鸡毛蒜皮小事。
初时他还有所顾忌,全用夹杂不清的汉话,后来容笑始终沉默,他自己讲得不耐烦,便干脆用纯正的匈奴话跟着容笑在马厩里四处乱转。
最让人惊奇的是,久而久之,语言天才容翻译竟完全听懂了他的意思。
也多亏了怕她寂寞的天离,独居一隅的容马夫才能紧跟太乙山的形势——
比如说某夜侍中大人食之无味,随即顺手推翻了饭桌,未央宫于次日就派来了一队新御厨给他换口味,足以彰显他在皇帝心中份量之重。
再比如说,某天李雁姑娘给侍中大人做了一碗香喷喷的肉羹,一向极其挑嘴的霍大人竟会细细品尝,喝得涓滴不剩。出帐时,雁姑娘的眼睛神采飞扬,姿容绝丽,如果不是一颗心脏生得太过坚强,根本可以被称为西施再世。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都这样容了,可见□时,二人有多悦!
容马夫很惊奇天离居然也知道了西施,遂笑了笑。
天离大受鼓舞,以为玄奴爱听这些八卦,越发将霍侍中与雁姑娘的种种感人事迹讲个没完没了。
如此两年锻炼下来,容笑成了活哑巴,天离成了小喇叭。
言而总之一句话,谁也离不了谁。
这就不像她和某人。
两年了。
生死不相见。
他来牵马,她便去草料房。
她不出现,他更加不会传唤或是回头张望一眼。
她现在吃饱了撑得难受的时候,偶尔会握着马粪猜,他搞不好根本已不记得她是谁。
原来,时间早证明了一切。
他和她,谁都离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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