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偃躺在地上,睁着眼睛思考须臾,突然哈哈大笑。
拉住对方右手站起,他用力握了又握,激动道:“霍去病,这次换我使诈,不想你却用真功夫胜了我。谁说打架时,就不可用蹴鞠身法了?只要能打败对方,便是好功夫,亏你想得到!日后你我兄弟还当多多切磋才是。”
容笑心一松。
新兵们大都唯汲偃马首是瞻,此次一战,汲偃当众表态,要把霍去病当成兄弟来看,其他人自然会紧追其后。
可是,兄弟……
这两个字听来还真是有点锥心刺骨。
“哎,霍去病,你的手伤裂开了!真是对不住,我忘了你手上有伤,还那么用力!”看看自己掌中沾染的嫣红血渍,汲偃懊悔不已。
霍去病淡淡一笑,用完好的左手拍拍对方肩头,以示开慰。
众新员叽叽喳喳谈论方才一战,张仆射突然用袖子抹抹嘴角的点心残渣,站起身伸个懒腰,命令道:“天色已晚,本次搏术训练结束,你们暂且回寝帐歇息,等待晚膳。”
众人应声“喏”,刚要走,又听见老头一边在树下扭手扭脚,一边向小厮唠唠叨叨:“咳,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教教箭术、骑术那些轻松的活计,每次轮到本仆射,便都是脏活累活?教一次搏术,真真是乏得很,累得很哪!你快去吩咐厨房做些好菜,晚上老夫要好好补补身子!”
众少年各个泪流满面。
您是吃得乏,睡得累吧?您都吃了一下午了,晚上还要补?
回到寝帐,霍去病跪坐在木案前,拆开掌上缠着的布条,伤口已然翻肿开裂。
容笑拍拍头,一下子想起来李广利转交的金创药。
李敢送给自己的,必是好药。
从矮柜上取过瓷瓶,拔掉瓶塞,一阵暗香幽幽传出。
药中似乎掺入了麝香,还有冰片,闻着便感清凉舒爽。
“队首,你用这药试试吧。”容笑走近木案,将药瓶递过去。
木案上摆着烛台。
烛焰明黄,笼着一层橘红,随着二人呼吸,跳跃不停,映得脸上忽明忽暗。
霍去病心里有些憋闷,伸出掌去,暗示她帮自己涂药。
容笑咬咬唇,将瓷瓶和瓶塞端端正正放在木案上。
后退一步,低头道:“队首,属下有些饿,想去用膳,便先行告退了。”
说毕转身。
“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队首、队首的!”少年孤坐案前,长长叹息。
烛火摇晃,少年眼睫低垂,脸颊上的投影长长短短,“我说过——我已然当你是兄弟,兄弟之间无须如此生分客套!”
容笑顿住脚步,胸口又有些酸楚难当。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把话挑明了好:
“队首,有些东西你给不了,那便别让人存着希望!”
“所以,你我二人日后只能生分,只能客套。”
“哦,还有,今夜广利睡在中间比较好。”
“你也知道,我睡起觉来……姿势颇为不雅。”
帐帘挑起又落下。
等了良久,外面再无声息。
显是人已经走得远了。
霍去病攥紧小瓷瓶,痴痴凝视烛火,心中一片迷茫。
突然想起早上睁开眼睛的一刻。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某人扔在自己身上的一条腿,还有某张吹泡泡的睡颜。
心中一阵怀念。
自己明明不喜欢男人,可是和容笑如此亲密,自己怎的不反感?
一个声音说,那是你队友,你自然不会太讨厌。
另一个声音说,如果今早把腿丢在你腰上的是李广利,你会如何?
少年身上一阵恶寒。
霍地站起身,他甩开帘帐,冲外面大叫:“容笑!”
却不见任何人影。
心底一阵焦灼,好似有火在烧,刚想大步追过去,突听身后有个细细的声音:“我在这里。”
回头一看,容笑正站在帐后角落,静静看着自己。
脸上泪痕犹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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