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桥下
春夜沉沉,花香寂寂。
湖畔萤火数点,避开落花悠悠起舞,轻柔如絮。
容笑一亲即退,在少年唇上留了个炙热的印痕,如莲间的蜻蜓点水,又似追索三生的封印。
紧紧牵住少年的手,她目不转睛地凝视对方,见他犹自懵懂,眼神茫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噗嗤一笑。
霍去病回过神,发现始作俑者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鬼样,心里有几分恼火:“姓容的,你笑什么?”
恰在此时,一只萤火虫自湖畔飞来,轻轻巧巧停驻夜空,再不慌不忙落上容笑的湿鬓,用柔柔的光照暖她脸颊。
桃花飞落湖面,一瓣便逗弄起一圈小小的涟漪。星光在层层涟漪中跳跃,容笑的倒影也在湖水里闪耀不定。
霍去病咬牙切齿暗道,印象中的容甲员固执粗鲁,比自己在平阳县遇到的任何一个狂徒都猖狂,却不想,原来他还比自己在平阳县遇到的任何一个流氓都流氓!倒要听这猖狂的流氓解释,他此举究竟意欲何为!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来,我便……
便怎样?磨了半天牙,却一时想不出来答案。
容笑欢脱脱地踩着水,嬉皮笑脸挑衅道:“第一次被人亲?”
霍去病脸一热,踢踢水,梗着脖子否认:“自然不是!”
容笑正色揭穿他:“撒谎!”
霍去病气呼呼坚持:“没撒谎,这是我第三次!”
只不过,三次都是同容甲员。霍去病越想,脸色越是阴郁。
容笑握牢他的手,无耻道:“既然不是第一次,那我也就不再内疚自责啦!”说完,拉着他便往栈桥那里游。
堪堪游到木桩附近,容甲员耳尖,一下子听到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响起,忙回头轻声道:“好像有人,快躲起来。”
霍队首神情一凛,此时两人这副形貌,被谁看到都是不好。瞧瞧木桩下面正好藏人,便用眼神暗示容笑。
容甲员会意,攥着霍去病的手游到栈桥下面暗影处,示意霍去病扶住木桩停止踩水,自己也单手搭着少年肩膀静浮水中。
水声刚歇,有人大踏步上了栈桥,各人脚步声各有特点,一听便知,来者为三。每踏一步,木桩都是一颤。脚步声越响,那木桩颤得越厉害。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这三人越走越近了,不由同时放轻呼吸,生怕呼吸略重些,便被那三人发现。
只听其中一人瓮声瓮气开口道:“这是最后一处了,若是这里也没有,臣等真是无能为力了。”
又有一人嗓音尖细:“她体内的催情药若要发作,早已发作,此时就算找到她,怕也是迟了。殿下既已尽力,便无须再自责!”
第三人却寂然不语。
霍去病左手用力扶住桥柱,听闻此话,指甲险些刻进木头,在水下的右手悄悄寻找容笑空着的手掌,轻轻捏了一下,面上隐隐现出担忧之色。
容笑知道他听清了“催情药”三字,轻轻抿唇摇摇头,告诉他自己无妨。
霍去病看懂了她的意思,心里却有团火越烧越旺,心道,怪不得这姓容的今日言谈举止颠三倒四,对自己一扑再扑,原来是那刘淫徒下药所致!卑鄙至斯,便是碎尸万段也难消心头之恨!
桥上静默良久,第三人终于幽幽叹道:“你们没有亲眼见过,自是不知,那药物发作起来着实猛烈,一个弱质芊芊的宫人都可变成猛虎,扑得人毫无反抗能力。容笑好歹也略通拳脚,你们又给她下了十倍药量,若是当真发作,营内此时必已乱作一团,又怎会如此平静?”
尖细嗓音道:“殿下,难道您认为……”
第三人不等他说完,插口截住:“苏非,这情药的解法究竟是怎样的?”
瓮声瓮气的那个哼了一声:“这合欢虽然厉害,却有个极简单不过的解法,那便是——”桥上突然传来甩动袍袖的声音,“这冷水!”
“殿下”沉吟道:“你是说,药发之人只要浸入冷水便能消除燥热麻痒之感?”
苏非狠狠跺脚,声音中充满了愤懑与不甘:“是啊,是啊,此药如此之妙,偏偏有个最大的败笔,那便是不能让服药之人用冷水浸泡。普通之人,只消浸泡一盏茶时分,便会药性尽散。臣试过无数法子,却始终不能解决这个难题!”边说,边扼腕叹息。
栈桥已立多年,木板时时经湿气侵染,日日遭洗衣妇以木槌敲打,早就有些糟腐,此时被个小山也似的胖子跺了几跺,桥底登时噼噼啪啪掉下来数粒灰尘木屑。
容笑躲之不及,一下吸入细尘,没等反应过来,一个喷嚏早打了出去!
湖面风大,这喷嚏声又自桥下响起,声音模糊不清,本不该传到桥上,太子刘迁却偏偏似有所感:“方才好似容笑的声音,你们听没听见?”
二臣齐齐摇头,苏非更是直言不讳:“殿下,您看您,背后伤口裂开多时,血流不止,再不回帐医治,臣担心您就不只是产生幻听啦!”
刘迁终于长叹一声:“唉,一定是本太子听错了!如此,便回去吧!”
话音刚落,胖子苏非猛地跪在栈桥上,用肥肥的手指扒着桥边木缝,探出一张大脸来,拼命往桥底扫视。瘦子李尚在后面抓住他背心,生怕他一个不慎跌下桥变成胖水鬼。
瞄了半天,胖子收回身子,跪在地上,沮丧抬头报告:“太子,真的没有人!”
刘迁握紧剑柄淡淡一笑:“既是没有,那便真是我听错了。时辰不早,回帐歇息吧。”
李尚欢喜道:“殿下,当真不再找了么?您这伤势,微臣看的真是胆颤心惊,这下可好了。”
太子仰望星空,喃喃自语:“尽人事,听天命。这天下,终究有些人,不是本太子想找便找得到的。”
说毕,转过身,率先走向湖畔。被血洇湿的衣裳紧贴背脊,那嫣红的背影无端萧索,与周围这良辰月色格格不入。
众人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小,桥底木桩的颤动幅度也越来越小。
水下数米,两人手牵着手,墨发随波轻舞。
屏住呼吸,扶着木桩,桩体彻底停止震动后半晌,霍去病确信桥上走光了人,这才捏一捏容笑的手掌,将下巴向上一扬,示意二人浮起。
容笑会意一笑,向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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