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一张毛毯的御医高唐一面欣然拿针戳我,一面愉悦道:“殉情的滋味如何?”
我揉了揉灌满水的滚圆肚子,瘫在床榻上虚弱道:“好饱。”
高唐拈起一枚银针扎入我手臂,我腹中荷塘水上涌,旁边侍女落月忙拿小盅来接,我咕噜噜便吐出一大口水。被扎成刺猬时,肚里的水也吐得差不多了。
“简拾遗怎样了?”我抓住落月问。
“简相并无大碍,在隔壁房间更衣呢。”
“是他把本宫救起来的?”我满眼期待盯住落月,“他是怎么救本宫的?”
落月以异样的眼神看着我,“简相救起公主后……”
“然后怎样?”我两眼燃起熊熊的火光。
“就……就让公主吐了些水……”
“吐水?吐水之前本宫若是没了呼吸呢?”我十分不满,又试图引导落月,“简相救起落水的本宫,本宫已没了呼吸,最要紧的是做什么?”
落月脸颊一红,支支吾吾道:“吐水……”
好吧,我退让一步,“吐水之后呢?本宫还是没有呼吸了。”
落月小脸通红,吞吞吐吐道:“吐……吐水……”
我绝望地倒回榻上。
高唐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小月,是这样的,简相有没有对公主……嗯……譬如嘴对嘴施救什么的……”
落月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忙不迭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我正咬着枕头,高唐凑过来神秘道:“你看落月的反应是不是很奇怪?”
我揉了揉腮帮子,抬起头来,狐疑地扫了眼紧张得捏衣角的丫头,心中蓦然一喜,“难道这丫头在撒谎?”可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
一时心情激动,我又爬起来吐了几口水。高唐一手裹着毛毯一手给我拔针,嘿嘿笑了两声,“公主这殉情一跳连环计,当真是高啊。”
“你倒是说说高在哪里?”我笑着望向这绝非正经人的御医。
高唐转头对落月道:“去告诉简相一声,公主已醒过来了。”
落月答应一声后,迅速遁逃。
高唐笑眯眯接着道:“公主一跳,看那简拾遗是跳还是不跳,此计一。公主落水,看那简拾遗是随后也落水还是迟疑后再落水,此计二。救起公主后,府中人及早赶来的也都是些男丁和侍卫,然而像臣这样的绝世御医因偶感风寒有所延误,也到不了那么及时。救人要紧,纵然是冒犯了公主,简公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不过这里却有个选择,是由侍卫来冒犯呢,还是他简公亲自动手。此计三。”
我翘着嘴角嘿嘿笑道:“高唐你果然是只狐狸,还好是只公的,要是只母的,嘿嘿。”
高唐裹紧毛毯,谄媚一笑,“不过臣的这点心思如何能与公主殿下的智慧媲美?想必还有臣想不到的吧?”
“那是自然。”我眯着眼笑,“我倒是逼着他喊了一声重重,此计四。”
简拾遗由落月领了来,高唐识趣地抱着毛毯闪了。我虚弱不堪倒在榻上,“是简相么?”
“是臣。”简拾遗迟疑着走上前,站到了我床头,“公主没事了么?”
“听说是简相救了本宫。”我虚弱地闭着眼。
“公主以后不可如此鲁莽。”
我缓缓睁开眼,深深望着他,“拾遗……”
他不着痕迹转开目光,“殿下,解忧来信说近几日便可到长安。臣有一言,请殿下听。”
我望着他墨裁一般的眉,“你说。”
他看我一眼,“解忧人品学识自是没得说,公主一见便知。但他行事不依常理,心思不太外露,臣作为当年指点他一二的老师,也并不能看得透他。如今又隔了数年,他做着庐州刺史,却突然自荐驸马。此事,臣思虑多日,也未能想通。还望殿下考虑周全。”
我一只手在被子下攥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拾遗,你是想说,本宫不要轻易嫁人,是么?”
简拾遗淡然道:“公主不仅是皇室公主,更是天下为政者。臣是怕一着不慎,朝野根基动摇,社稷飘摇……”
我打断他,“你这不放心那不放心,那本宫就不嫁人了么?”
简拾遗望向床头流苏,“殿下何愁不遇良人。只是解忧……”
“好了,不说解忧,你还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他转头再看我一眼,“楼公子行刺一事,臣以为并非那么简单。殿下若再沉迷美色,只怕给人以可趁之机。殿下若有个三长两短,臣便有负先皇重托。”
耐心听他唠叨完,我试图调戏一番,“那你再叫一声重重来听。”
他如同就义一般,闭上眼,叹口气,“重重。”
调戏完宰相后,本宫心中十分畅快,倒也不再逼迫询问其他。翌日上朝,起居舍人一如既往地痛心疾首记录着大曜王朝起居注,妇人执政阴阳颠倒,三纲缺失五常沦丧,我也平和得很。
礼部尚书请奏七夕放灯如何宵禁一事,我道:“七夕放灯,宵禁岂不大煞风景?传本宫的令,今年七夕开禁,百姓可彻夜宴游,年轻男女幽会,父母长辈不得阻拦,七夕夜定情者,由京兆府提供亲事所需钱两。本宫推行的新政便是要与民休养生息,解禁民风,与民同乐。”
众卿全都望向宰相,宰相大人沉吟片刻,也未反对。于是今年七夕不宵禁,我也算将三皇兄的奔放梦想进一步奔放合法化了。
本朝七夕原本算不得什么重大节日,定为全民休假日并放灯至夤夜且可随意幽会私奔这一独特风俗,全拜我三皇兄也就是先帝所赐。我比三哥晚生了七八年,也就没赶上他天真烂漫又风骚的童年,这些事也是听他后来同我讲的。
我大曜史上几经战乱,延续至今日的和平盛世,确是不易。我出生之前,九州分裂,三国鼎立,而我出生的那一年,大曜一统天下。这些煌煌事件都是父皇那一朝的历史。而开创这一盛世的,不仅是父皇,更是那一朝的几大风云人物因缘际会,天命所归。我三哥当年还年幼,却对其中一人孺慕之极。便是为了那个人,三哥登基后,欲以七夕放灯可全方位无死角大批量地欣赏美少年来诱那人重返长安。
然而那人到底有没有被诱来长安,我却不大知晓。三哥含糊其辞,既说似乎是来过的,又说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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