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温颜走后,僵着脸的敏彦哗啦一声,将御案上的奏折全都扫了下去。过了片刻,她又自己蹲在地上,慢慢地收拾着残局。
她当然明白温颜在退避。退避的原因,敏彦能猜出一点儿。
可她需要的是一个丈夫,不是贤臣,文采武功什么的,一概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即使这些都比同期的孙歆差了许多又如何?连母后都说,长相不是最重要的,人心才重要。
朝中支持声一片,温颜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敏彦发泄似的把奏折扔回御案上。
下次,一定要让孙歆跪到宫门外去,让来往的大臣们都瞧个清楚——她就是小心眼地见不得他的优秀。
稍晚,福公公进殿。
“陛下,要去宣温颜大人陪陛下一起用饭么?”
敏彦有些烦躁地说道:“今晚不必传膳,朕只想喝点儿清粥。”
福公公应了是,回头却去找温颜。
“温大人,陛下今晚不肯进食,您去劝劝?”
温颜已换了身衣服,正立在屋里摆弄着熏香炉,他听了福公公的话,抿嘴想了想,柔和且缓慢地说道:“好的,我知道了。福公公不要担心,陛下可能只是因天气闷热而不想吃东西,麻烦您找个人去御膳房,让他们调些玉米羹,再来……再来几样凉拌的小菜,若是可以,不妨加上……”
“青枣糕。”福公公笑着说道。
“是的。”温颜也笑了,“福公公陪着陛下的时间比我长,说话比我顶用,也比我更清楚陛下的喜好,其实大可不用来问我啊。”
福公公道:“大人有所不知,别的不说,单就这种情况,您出面可比老奴强多了。”
温颜耳根红了一小下,依然是那柔和的语调:“既然福公公这么看好我,我也不能辜负了您的心意。您先让他们准备着吧,我这就过去看看陛下在忙什么。”
“好的。”
尽管说了“这就过去”,温颜还是又在屋里多站了片刻,才整了整衣服,朝熙政殿主殿走去。
敏彦当初登基的时候选择了熙政殿而非暖阁,主要是因为熙政殿是内廷主殿群中最高的一座。现在,她站在熙政殿最高一层,俯瞰着整个宫殿,然后又将视线转到了外廷的驿馆。再过一段时间,那里就要住进漠南的使节了。
真被点中了要去“娶”那什么什么的王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敏彦朝着天空默默地叹了口气,转身时,已经又是那个杀伐决断的女帝。
晚饭时分,敏彦坐在桌前,皱眉问道:“朕不是说过了,只需一碗清粥即可。”
一直都不怎么有存在感的温颜这才抬头,黢黑的眼睛里闪着坚持的光,他极慢极慢地劝道:“陛下,天热了,您还是多吃些东西比较妥当。听说臣不在的时候,您每晚都批折子到半夜?怎么又这么不注意身体了呢?每天的奏折,会有那么多需要您亲自过目的吗?”
敏彦实在是怕了他这种慢条斯理到让人抓狂的语调。她几乎立即投降:“朕吃便是。至于奏折……朕只是想着没事的时候拿来看看大臣们都写了什么,权当娱乐。”
温颜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调羹,眼中不赞同的神色更浓:“陛下是整日无所事事的人?”
敏彦闭了闭眼,有些赌气地说道:“朕知道了啦。”
接下来是一阵寂静,桌边惟有两人咀嚼吞咽的轻微声响。
老实地将最后一口青枣糕都吞进肚子里,敏彦没等温颜吃完,就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不在的时候,有大臣在催朕快些成亲。这件事你怎么看?”
温颜手上的碗极轻地偏了偏,他敛眉,放下了瓷碗,磨人似的说道:“臣……没看法。”
敏彦哼道:“人家可是以死相逼,让朕速速办了与你的婚事。”
“陛下不是以死相逼就能威胁得了的人。”温颜依然是那柔和的嗓音。
敏彦默然。她的威严确实不容他人侵犯。
或许在其他事情上,若有人用了这种办法,她一定会先赐给对方三尺白绫,让他们自行了断。但这件事情……真希望明日早朝不会再有人提起了,要不她非得让挑起话头的人也尝尝跪在熙政殿外四个时辰的滋味。
婚事明明是温颜自己不愿意,可在外人看来,他是弱者,敏彦才是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把人留在宫里,却怎么都不肯给个名分。
其实倒也不是温颜视皇夫之位如敝履,只是他想得多了些。
敏彦明白,要想让温颜点头,怎么都还需要多方的努力。有时候她甚至都在考虑着,是不是该一纸婚书逼迫他就范算了。不过,这样的话,未免太便宜了他。
眼看温颜不再动筷,敏彦没有继续同温颜讨论关于成亲的问题,反而先行离开,又去批她的折子——最近的奏折虽然因围绕漠南使节进京而不断增多,但她并非真的要全部批示,她只是想找件事情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而已。
望着敏彦的身影,温颜蹙眉。
又要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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