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哭丧着脸,说:“我也知道呀!可是,御医院那边真的是找不到人了!”
“人呢?每天这么多的人,都在哪里?”我不相信。
小喜刚要张口,忽然警觉地看了看附近,然后才附在我耳边,悄声道:“我听他们说,陛下从早上就一直昏迷着,还不停吐白沫,可能快要不行了!御医都在陛下那边……”
我心惊胆战,连忙盖住了她的嘴巴,见四周没人注意我们这里,才嘘出一大口凉气,狠狠地小声说道:“这事儿……不许再乱说了,知道吗?”
小喜被我捂着嘴,“唔唔”地不住点头。
心乱如麻,心乱如麻。
我不知该去想些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太子翔成绝对不会来西院等待孩子出世了——他本来就莫名地对这个孩子很不上心,更别说现在皇上病重。
心乱如麻,心乱如麻。
我看着那个医女镇定地进了侧殿,我听着顾荏苒无力地喊了半天。
心乱如麻,心乱如麻。
我神经兮兮地紧张着,也不知为何紧张,只觉得我现在该紧张,要是不紧张就不对了…… 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吧……这是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过了很久……里面传出了孩子的啼哭声。
我提着的心刚要放下,就听到了稳婆们的惊叫。
“不好了!血崩了!”
神经再度紧绷起来。我瞪大了眼睛,与殿外一同等待的小忧对视,从她的眼中,我看到了自己的惊恐。
母亲大人曾经说过,血崩,是要死人的。
我没见过死人,真的。
正在我团团转着不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的时候,殿门忽然打开了,那个医女依然镇静,脸色略白地对我说:“娘娘,侧妃娘娘请您进来。”
我愣愣地甩开小忧的阻拦,跟着她进了殿。殿门在我身后关死,小忧和小喜的声音被隔在了外面。
本是凉意侵人的深秋,而这侧殿从内到外都闷湿闷湿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我进了里屋,一道屏风挡住了正对着内门的床。
我绕进屏风,顾荏苒惨白惨白的脸在我面前出现了。她整个人好像被吸干了所有血液似的,虚弱地半倒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瞅着屏风的某处图案,身下的被褥上满是触目惊心的大片未干的血迹。
我小心地喊了她一句:“顾……荏苒?”
她这才愣愣地把视线转到了我脸上,却忽然尖叫了一声:“你出去!出去!”
我被她的话弄晕了:这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一边的医女低了头,说道:“奴婢这就走。”
顾荏苒又疯了似的挥动着胳膊,身下血流得愈发厉害了。“都滚!你们都滚!”然后她大口喘着气,眼泪直流,“都滚啊……让姐姐一个人留下……”
她这番话说完后,我身边的稳婆并医女先后离开了。
我勉强上前,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顾荏苒呆愣愣地看着我,抖动着嘴唇。刚才的叫喊可能已经费掉了她的所有力气,让她无法再大声说出什么了。
我走近。
“……请你照顾孩子……”只听到了这句话。
我说:“我明白,我会的。”
“不!”她忽然又有了劲,急急地吐着字,“你不明白!姐姐……不,我想我没资格喊你姐姐……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小心!有人会害你的!我知道你身边的莫喜和尚忧会武功……那次,那次你来西院看我,我是故意要摔倒压在你身上的!你知道吗?一旦你身边没有了会武功的人,你会很危险的!殿下不让你在西院住着,我想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我看着她的嘴巴飞快地动着,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一个将死之人为了情敌这么不顾一切?
她重重地吸了吸气,继续说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是,请你一定要小心!要害你的人,就在宫中!我,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可,为了我的孩子,我一定要让你好好的!请你小心……”
最后,她神智好像已经不清了,只反复地说着“请你小心”。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地走出了里屋。
原谅我,我真的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了。没经历过今天的我,也许会认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得知喜欢之人已死。但现在我才明白,最大的痛苦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你认识的、算是朋友的人慢慢死去。
我刚出殿门,稳婆和医女便再次入内。
最后的最后,一堆人鱼贯而出,对着我跪下:“娘娘,侧妃娘娘……去了。”
我接过她们递给我的那个哇哇大哭着的孩子,心里五味杂陈。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有我?为什么今天只有我在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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