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的?”祁穆迷茫地抬起头看着封百岁,眼眶还湿湿的。
封百岁皱起眉,伸手帮他擦掉脸上的泪痕,祁穆不好意思,拍开他的手,自己飞快地抹了一把脸。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一个以记忆为原型的幻境。”
“记忆?谁的记忆...”祁穆眼前飞快地闪过在这里看到的各种景象,顿时明白了几分,“我的?”
封百岁点头,“还有胡耀辉,这是你们两人的记忆,混在一起了。”
祁穆想了想,又问:“我现在...是在做梦?”
封百岁顿了一下,才说:“算是。”
“...你是不是嫌麻烦所以这么说?”
封百岁表情淡定,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祁穆无奈,“那你进来干什么?”
“来接你。”然后又补充:“如果你不出去,就永远醒不过来。”
“好吧,怎么出去?”祁穆询问地看他,既然他都进来了,应该知道怎么出去吧。
但是封百岁却面不改色地说,“我出不去。”
“......你到底是进来干什么的...”
他固执地回答:“来接你。”
“怎么接?”
封百岁想了想,告诉他:“只要你找到自己的记忆,就可以出去了。”
“我自己的记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十年前的事我完全忘记了,如果不是看到这些根本就想不起来...”
“如果找不到,我们就留在这里。”封百岁无所谓地说。
祁穆回头看一眼还在燃烧的楼房,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天空,墙上都是烟熏的黑印,他轻轻摇头,沉声道:“我们还是想办法回去。”
封百岁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微皱眉,“找个清静的地方,这里不行。”
“不可能...”祁穆苦笑,“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清静的地方,只会不断地循环,一直没有停止过...”
话音未落,火场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们又来到之前那个热闹的路口,年轻的祁妈妈拉着小时候的祁穆准备过马路。
虽然已经知道这只是记忆,但是看到他们,祁穆的心脏还是冷不丁地抽痛一下,无论看过多少次,都无法对母亲的死亡无动于衷。
手臂突然被拉住,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封百岁向前走。
他们绕过一个花坛,祁穆被按在长椅上坐下,忍不住回头去看那对母子,却被花草挡住了视线。
封百岁把他的头扳回来,伸手捂住他的耳朵,低声说道:“闭上眼睛,慢慢想。”
祁穆对上他平静的眼神,愣了一下,然后依言闭起眼睛,努力从脑海中找出十年前的印象。
开始时还总想着花坛对面的车祸,行人和车辆的声音不时地钻进耳朵,脑子里空白一片,乱七八糟。
慢慢地,竟然就真的静下心来,外界的声音都听不见了,脑中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寂静之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穆穆,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是妈妈!
这一声就像开启枷锁的钥匙,幼时的记忆顺着脉络逐渐清晰起来。
母亲温柔的笑容,长长的黑发,甚至还能想起她牵着自己时温暖柔软的触感;那天下午波光闪闪的龙湖,龙湖边出现的吊死鬼,还有待了六年的小学,老树上停着一只喜鹊,古老而又悠闲。
他想起了胡耀辉小时候的样子,总是喜欢低着头,看上去有点阴沉。
两个稚嫩的声音说着话,一句一句,重新在耳边响起——
“阿辉,你最喜欢我们班的哪个老师啊?”
“教语文的刘老师,她昨天上课还表扬我呢!”
“嘻嘻,我也是,最喜欢刘老师了!她是我们班最漂亮的!”
“对啊,数学老师好老哦。”
...
“祁穆,昨天的数学作业你写完没有?”
“完了。”
“你怎么做出来的?!好难啊!”
“嘻,我爸爸教我的,他写出来,我再抄一遍。”
“要收了!快拿给我抄!”
...
“祁穆,我妈妈今天做了蛋饼,你要不要吃?”
“不要了...”
“你不是最喜欢我妈做的菜吗?”
“今天不喜欢。”
“为什么?”
“...我妈妈死了...我变成没有妈的小孩了。”
“不要难过嘛,你没有妈妈,以后我的妈妈就是你的妈妈,好不好?”
“不好...我只要我妈妈。”
“为什么?我妈做菜那么好吃!”
“你妈妈会抓小偷吗?”
“...她会抓老鼠。”
“胡说!你妈又不是猫!”
“你真麻烦,给你一颗巧克力,是我爸从国外带回来的,特别好吃!你拿着,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兄弟?”
“对啊,你没有看过电视吗?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嗯...反正要死一起死!”
“...阿辉啊,你几岁了?”
“九岁三个月零四天!”
“我比你小,要和你一起死,一点都不划算...”
“好啦,再给你一颗,行了吧?”
“嗯!你真好!”
...
“阿辉,过来一起玩嘛!”
“不去!他们只想和你玩,又不想跟我一起玩。”
“那好吧,我也不跟他们玩了,我们俩自己玩。”
“真的?”
“真的!我们是兄弟嘛。”
...
“祁穆,你会不会觉得我脾气不好?”
“不会啊,谁说你脾气不好了?”
“...今天班长说的,她说大家都不爱和脾气不好的人玩。”
“她们女孩子说你是因为喜欢你。”
“这样啊,但是我才不理她,不要她喜欢。”
“还装,你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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