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好番功夫,木子初终于将自己的行李整理出来。她对买衣服不热衷,衣柜从来没满过。木子初也不爱看书,书架上倒是堆了一些杂志,她便将其搬到门口,想着明天让人收走。除却床上的大部件未及收拾,其余东西竟一个不大不小旅行箱便塞满了。
是不是自己下意识地明白,于这间屋子来说,自己只是一名过客?因此,小心翼翼地不留下太多痕迹。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她有些唏嘘。不管怎么说,近三年来,她确实将这儿视作另一个家,不遗余力地布置打扫。她愣了一会神,接着打了一盆水,拧了毛巾将屋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待这些事干完,看时间竟已十点,木子初便去洗了个澡,又吹干头发。电脑播放器里仍不间断地播着上个月新番的歌曲,木子初便将其关了。正打算关机睡觉,电脑右下角突然闪出一个图像——竟是小学班群。
木子初分外诧异,要知道他们小学毕业那会电脑还未走进每家每户,使用QQ的同学也寥寥无几。这个群还是当初班长开通了会员才建成的,此后陆陆续续加了班里的同学。刚建群那会儿很热闹,但久而久之,群里便冷寂了下来,基本上一年到头也不会闪动一下。
木子初点进去瞧了瞧,顿时就像被铁锤当头砸中,一下子便蒙了。
群消息很简单,是班里一个女生发的,只有六个字——
“于老师去世了。”
于老师,于银,也即是木子初口中的“阿拉蕾老师”。当年被拒入学,第二年偏偏如此巧地竟是她成了木子初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并且一当便是六年。
此时群里已经炸开锅,一堆潜水的人冒出来问是怎么回事。那个女生回道:“我今天去医院找我爸,不经意看见路大哥。他说老师得了乳腺癌,前几天已经走了,他此番是特意来感谢主治医生的。”
木子初没记错的话,那个女生的爸爸是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小孩子总是对医生又敬又畏,因而那女生以前特别横,有句口头禅曰:“小心我让我爸爸给你打针!”
阿拉蕾老师的儿子路天磊木子初也认得,或者该说,全班同学都认得。有段时间老师扭伤了腰,他便天天接送她上下班。他待人和气,又爱笑,无论对谁都温言暖语,很轻易地便收服了所有人的心。
那时候正是情窦将开未开的时候,全班女生都趴在窗户上偷看他,将他当成自己的梦中情人。木子初也曾偷看他,还被连沐嗤笑“幼稚”。
但是,十多年后的今天,连沐却俨然成为第二个于天磊,甚至温文尔雅做得比他更胜三分,就连连沐自己也说不清缘由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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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纷至沓来,木子初脸上一凉才发现自己竟哭了。
阿拉蕾老师对木子初的意义无疑是非凡的,她代表着木子初心里对老师一词的最高定义,最崇高的境地。初见她时或许会觉得她刻板,但渐渐地你便会发现她是石头做的嘴,豆腐做的心。她会让人感觉到她是在与你沟通而非以一个权威者的身份教训你,因而学生们都服她尊敬她。
此外,她对学生也是极宽容的,从不打骂,只会将你叫至她跟前与你分析,与你谈道理,让你感受到她是真心为你打算,也便不好意思再拂她的意。即便是木子初这种对语文深恶痛绝的学生亦十分喜欢她。
长大后,有时候读到“孩子是祖国未来的花朵,老师是辛勤的园丁”时,很多同学便暗暗发笑,木子初却不。小学六年,他们确实是被阿拉蕾老师当作花朵般呵护成长的。
小学毕业后的早些年,十月一号当天大家都会回去探望老师,但人数渐渐地减少,最后一个也没有了。
老师注定是个迎来送往的职业,一群人来了,一群人又走了。一回首,才蓦然发现走过了那么些岁月。
自阿拉蕾老师退休后,木子初便几乎没见过她。她没想到老师竟会走得那么突然,让她措手不及。木子初颤着手拨家里的座机,待杨慧心接起后,她深吸一口才不致让语音破碎难辨。她说:“妈,你帮我找一下电话簿里于老师,于银于老师的电话好吗?”
杨慧心听出她的异样,忙问道:“怎么了?”
“老师去世了,我想去看看。”
杨慧心不敢耽搁,连忙道:“你等着,我现在去找。”
“你找属于我的那部分,第一页第三个号码。”
家里有个电话簿,平日压在座机下边,一家四口各占一定页数。木子初至今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属阿拉蕾老师的那个号码的位置,但自从入大学换了手机后她却压根没想过将这个号码也存进手机。
杨慧心很快翻出电话簿,一看,果然是第一页第三个。她将号码报给木子初,忍不住叹道:“去看看也好,于老师待你不薄。”
木子初眼睛一热,险些哽咽出声。她挂断了电话,转头微怯地拨手头那个号码。很久后,久得木子初以为没人在家时,电话才被接通,一个低沉微哑的声音传来:“喂?”
“路大哥吗?我是于老师的学生木子初,我……”她一顿,“我想去看看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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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沐抿着唇看着前方道路,木子初偏头望着窗外,两人一路沉默。
昨晚木子初突然打电话过来,话未出口,便已大声哭起来。连沐被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等她情绪平定了才问清情况。
今天,两人都请了假,循着路天磊给的地址往墓园而来。大清早的,位于郊区的墓园十分静谧,听不到半点声音。一座座石碑静静地望着他们,那般悠然渺远,像极了逝者的眼神。
连沐和木子初沿山而上,总算在一座座相似的石碑中找到挂念的人的名字。碑上的老师苍老得木子初险些认不出,脸上皱纹横生,但她是笑着的,眼里是教了一辈子书后沉淀下来的睿智及亲和。
连沐将带来的菊花置于碑前,深深地鞠了个躬。
木子初眼睛一涩,喃喃开口:“我记得有一回考试要写作文,我前边浪费了太多时间,再过不久便要收卷了。我也实在不想写,于是画了几幅逗趣的画,在下边写道:老师,我一没时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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