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初回到家时正好华灯初上,她简要地煮了一碗乌冬面,独自一人坐在餐厅里慢慢地吃。头顶吊灯洒下橘黄色颇具情调的光,对面的客厅却大半拢在黑暗里,似乎每个角落都蛰伏着一只可怖的怪物。
初搬到这儿时,木子初仍会害怕,每到晚上便将所有灯打开。在客厅坐一会儿,便忍不住拿起电话照着电话簿里的号码一个一个打过去,随便扯两句,仿佛这样屋子里便不只她一个人。
木子初望着寂寂无人的客厅,不知为何想起了那段无助的日子。她咀嚼了几口面,将吃剩的倒掉,再将厨房打扫干净。想着好几日没整理屋子,便端了一盆水拧了帕子将屋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倒水时她突然想到这屋子是言维帮她找的,自己如今既然与他开诚布公,实在不好再欠他的情,还是早早搬出去为好。即便如此,这几年她已欠他太多,只怕还不清了。
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要找房子,她便有些无精打采,开了电脑与林跃随便侃了几句,顺便拿起几张带回来的回函打发时间。
突然一张回函引起她的注意力,上面是这么写的:
“……网上就木兮小编是男是女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及投票,据说有人溜到编辑部偷拍了照片,暂不知是真是假。我觉得,由‘木兮’这名字与她笔下文字便可知咱们的木头小编一定是个像远子学姐一样的文学少女,星星眼,好萌好崇拜~~哎呀,不知是哪位小编统计回函,一定要将咱对木头的爱传达过去,顺便求告知我的答案究竟是对还是错呀……”
木子初愕然,忍俊不禁。
当初进杂志社时她鬼使神差地想起连沐送的那枚印章,因此取了“木兮”这个笔名。写了几篇漫评后,“木兮”这个名字渐渐有了名气,这几年陆续有读者来函猜测木兮究竟是男是女。猜女的认为木兮有时文字十分细腻,往往能于细节处打动人,必是一位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女子;猜男的认为木兮有时文字脱线,再说也不见其引经据典出口成章,便YY这是个细心的理科男。
两派都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正确,偏偏杂志小编个个讳莫如深,于是这问题显得愈发扑朔迷离。也因此,木兮在“七嘴八舌”栏目中被读者称为“她”或“他”,而被其他故布迷阵的编辑称为“它”。
天地良心,木子初本无意装神秘,也无意沦为死物“它”。她不爱看书,自然无法旁征博引,而拜与连沐一块的丰富多彩的童年所赐,很多事情木子初写来总让人觉得新鲜。她哪里想到会闹出这种乌龙。当初林跃知道这事后说引起话题于她于杂志社都有利无弊,便怂恿她继续模糊性别,其余编辑亦赞同,因此木子初便始终三种性别切换,忙得不可开交。
她知道网上投票什么的进行得热火朝天,只是偷拍照……
木子初皱了皱眉,想了想“内事不决问百度,外事不决问google”,便点开百度首页,搜索“木兮”。
木子初从未搜过自己的笔名,第一条果然是关于《动漫天地》文字编辑木兮的性别的,来自杂志贴吧。她好奇地点进去,主楼是投票。一看选项,木子初便无语问青天了。选项依次如下:
“直男——楼主个人觉得最不可能,没有之一!”
“弯男——据说官配是‘木兮+熊美人’?”
“女——脑内剧场是远子学姐啃书……”
“伪娘——这是个神奇的物种。”
“伪哥——与伪娘对应,楼主绝对没想歪,绝对!”
……
再看后边的投票比例,木子初更是欲哭无泪。
竟然、竟然是弯男最高!果然这个世界已经被腐女攻占了吗?!选女的人居然寥寥无几,这让人情何以堪。
木子初暗叹一声,翻到最后一页,见有人爆料说前些日子隔壁楼那张偷拍照是伪造的,据说是某不知名女星的素颜照。
木子初松了一口气,默默地关了这个窗口,正打算找林跃吐苦水,谁料瞥到搜索首页第三条的内容,心里猛地一跳。
有人提问“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是什么意思?再怎么样,木子初也看得出这句话的字面意思。但她还是紧张地点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
回答不出所料,纵然木子初不知道其出自《越人歌》,但简单的望文生义她还是懂的。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木子初喃喃念道,反复念了两三遍。她连忙起身,翻箱倒柜,迫切地想找出那枚印章。
桌面,没有。
抽屉,没有。
杂物箱,没有。
会不会忘在城市花园里了?会不会没带过来?
木子初无力地坐在床上,问自己:找到了你想怎么样?
“连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喜欢我吗?”木子初自言自语。
突然,她打了一个激灵,想起当初搬家时为了不占用空间,将平日用不着的一些东西收进衣柜里了。她便立马掀开衣柜门,在角落里翻出一个纸盒子。打开后果然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盒子里边正是她心心念念要找的印章。
她伸手抚过,印章表面有些地方凸了起来,正是反写的“木兮”二字。那两个字用不知名字体雕刻而成,木子初当时猜了很久,又拼命向连沐打听,最终才知乃是“木兮”。
木子初心里翻江倒海,一时理不清思绪。她闭目回忆着当日情形。那时连沐对她的追问有些不耐烦,轻弹她的额头,眼睛幽深但很亮,说道:“‘木兮’合起来和‘朽’字有些像,不就指的你这根朽木。”
木子初的眼睛有些酸涩,不知自己究竟想笑还是想哭,道:“木子初你果然是根朽木!你是大笨蛋!”她想了想,又恨恨地补充道,“不对,连沐才是笨蛋,大笨蛋!什么都不说,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她迫不及待地抓起手机,拨通连沐的号码。不管现在已近深夜十二点,不管连沐是不是已经睡着,她想听到他的声音,很想。她想告诉他什么,什么都好。
等待的时间很短暂,对木子初而言却十分漫长。她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心跳,又数着耳朵里传来的“嘟——嘟——”声。
“喂?哪位?”电话接通了,一个有点熟悉有点陌生的声音。
木子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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