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依坚决否认,但看到罗久安忧虑的眼神,突然惊悟,若任由孔氏这般闹下去,不管道理在哪边,都会让罗家成为街头巷尾的八卦话题,这是老实厚道的罗久安所不能接受的事情。再说孔氏这样闹腾,只怕会影响罗家的生意,万一她明天白天又来闹呢,那他们还要不要开门行商了?罗依这样想着,就开始给孔氏打眼色,示意她赶紧停止吵闹,嫁妆的事私下再说。
然而还没等孔氏领会她的意图,就见一身云纹素锦的范景明自罗家后院翩翩而出,犹若闲庭漫步一般踱近罗家众人,满面关切地对孔氏道:“这位大嫂,你这般吵闹,除了惊扰四邻,又能得到甚么好处?若是有冤屈,还不如上官衙告状去,若是不会写状纸,大可以找我帮忙。”
孔氏闹腾这这么久,终于等到个帮她说话的人了,立时朝范景明迎上去,道:“公子说的有道理,我明儿就告他们去,还劳烦公子帮我写张状纸。”
罗久安心想,那公堂哪里是随便去得的,只怕就算占理,也会脱层皮,要不然,就是被人诈去一大笔银子,所以这状,不能让孔氏告,于是便示意高氏上前劝说。
高氏会意,上前将孔氏的胳膊一挽,笑道:“孔嫂子,说甚么也曾做过亲家,何必把事情做得这样绝?”
她做事绝?明明是他们罗家欺人太甚!孔氏眉毛一竖,就要开骂,但还没等她开口,范景明先说话了:“此事只怕不告无法善了,还是对簿公堂罢。”说着,就问孔氏:“这位大嫂,你要告甚么?”
孔氏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再三强调她是占着道理的,并非无理取闹。
范景明点头,又问:“不知这位大嫂可有证据?”
孔氏卡了壳。
范景明却一笑:“没有也无妨。”
孔氏精神一振。
范景明接着道:“不过是挨上几板子罢了。”
要打板子?孔氏骇然,将信将疑,但正当她想问个究竟时,却看见沈思孝的身影出现在了人群中。哎呀,和离的事可不能让他知道,不然还不得闹腾个没完,孔氏再顾不得罗依的嫁妆,转身就走。
范景明从后叫她:“大嫂,别走呀,你还没说个详细呢,你放心,我帮你去告他们,就算你挨上个几十板子,我也能帮你把官司打赢……”
孔氏直奔沈思孝,拉了就走,一面走,一面却还想着罗依嫁妆的事,暗忖,那几个箱笼虽然值些钱,但也不是很值钱,若是因为它们就要挨上几板子,可真划不来……只是罗家人出尔反尔,实在是可恶,这口恶气,她怎生咽得下去!
“孝儿,你一定要争口气,来年考个举人回家,好替娘报这个仇!”孔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沈思孝的身上,殷殷切切地叮咛。
沈思孝方才挤在人群里,已是听见了些闲言碎语,闻言便问:“娘,你要报甚么仇?还有,阿依的嫁妆怎么抬去她娘家了?”
孔氏不敢告诉他实情,扯谎道:“他家欺人太甚,把罗依接回娘家不说,还把她的嫁妆也给抢了去,孝儿,他们这般嚣张,你可不能自减了气势,跑去接罗依回家,一定要好好晾她一段时间,灭灭她的性子才是。”罗依已然同沈思孝和离的事,还是缓一缓再告诉他罢,免得他乍闻此事,乱了心神,待过些日子他把罗依淡忘后,再慢慢呢地与他说。孔氏如此想着。
罗依就算被接去娘家,也还是沈家人,凭甚么把嫁妆也搬了回去?沈思孝忿忿地,觉得罗依做得太过分,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孔氏的要求:“娘,我听你的,就不去接她。”
儿子听话,孔氏大感欣慰,母子俩相携回家去了。
罗久安看着孔氏母子离去,终于松了口气,上前感谢范景明。
范景明摆手道:“我如今租住您家,一样怕她前来闹事,若是她以后还来,您交与我来应付便是。”
罗久安不好意思地道:“都是家丑,让你见笑。”
范景明奇道:“那是您家亲戚?”
罗久安一愣,随即缓缓摇头。
范景明笑道:“既然不是亲戚,那算甚么家丑。”
罗久安又是一愣,随即想通,再次谢过范景明,招呼众人进屋去了。
罗依心里有事,落在了最后面。韩长清马上过来问她,她却只是摇头,道:“你赶紧回家去罢,明日还要做事呢。”
韩长清很不想走,但一想到罗依已然和离,他明天的确还有紧要事要办,于是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范景明踱着步子,也落在了后面,竟同罗依一样满面担忧:“罗大娘子,你可别误了我的工期,若是有甚么难处,不妨说出来听听,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不准我能帮到你也不一定。”
原来他担心那三件新衣裳,真是孝心可嘉。罗依笑道:“你放心,那衣裳差不多已经完工了,明日便能交货。”
范景明展颜一笑:“如此便好。”
也许是在陌生人面前,更容易敞开心扉,罗依同他并肩走着,竟把许诺孔氏嫁妆的事说了出来,又问他道:“依范公子看,这嫁妆,我是给,还是不给呢?”
范景明道:“有道是宁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若你不把嫁妆给她,她日夜上门吵闹,你们家如何开门做生意?更何况,你是答应过她的,虽然此人品性令人不齿,但倘若你失信于她,那同她又有甚么分别呢?别人的龌龊,不能成为你变质的理由。”
他这钱一段话,同罗依心里想的一样,而后一段话,却是犹如一道明光,使得罗依恰似突然参透佛法的人一般,心境豁然开朗。她敛衣郑重去谢范景明,范景明却是一笑:“若要让所恨的人寝食难安,只管过得比她好就是了,保管她会后悔。”说完,负手朝后院去了。
他说这话时,虽然面向罗依,但罗依却总觉得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她脸上,那种感觉就好像……与其说他是在讲给她听,还不如说他是讲给他自己听的。难不成他也有自己所恨的人?不过这也不奇怪,他身为富家公子,却委身于罗家裁缝店,这本身就很不寻常,所以有些故事在身,实属正常。
打听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不过罗依而今前程未定,琐事杂多,哪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因此也不过在脑中想了一想,就丢了开去。
第二日,罗依起了个早,问过高氏的意见后,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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