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卿说三月柳已经飘絮,靠在窗口有些困顿,这已是被困在锦园第两百年,这期间连玲珑的面都见不到,就只有素卿常来。说着毫无边际的话,那身本欲做的衣衫已经被剪成了碎片,扔进了灰炉。
那一日见着金帛被砍头,血溅了我一身。桑子钼高高的坐在上头,面无表情的看向这边。却没来由的大笑,听闻东海帝俊自那以后再也没有踏入九重天一步。依稀记着,他说他叫承华,在这里活了也不过未到两千年,就已是厌倦了。
“捻安最近过得怎样?”
突然的话语让素卿有些不习惯的停顿了一下,按理说她是九重天上有份位的仙碧,姿势不用来日日与我作伴,贬低了自个儿。
见着我能说话,她便是轻快的笑了起来,这两百年,恐是连我都能数的清自己说了几句话。那老天医也来瞧过,无不说是心病。只是无心药来医,本是与那金帛不熟,见了一面就像是千百年的牵挂一样割舍不断。在离开刑场的时候,玲珑冲着我喊,你是何必。
“司幽神君还是挺看重这个徒儿的,最近让他看管炼丹炉的药。”
“是么。”
已是无人再那样亲昵的喊我姐姐了,不知是哪来的兴致,侧着脑袋一脸好奇的问素卿,那锦园先前可是谁的住所?
“是锦娘娘的。”抬头见我无反应便是说了下去,“说来是有些荒芜,但也算保存得好,园子里的桃花也是能盛开的。”
“我像极了那娘娘?”
见她迟疑,刚想问出口就听到外头的天兵齐声说道,“恭候天后”。
甚好奇,与那天后并不是熟识的,也算不上有几面之缘,无非就是两次都是我远远的观望着她。
未进屋就只退了所有看守的天兵,满是笑靥的走了进来,铺地的华袍锦色亮丽扎了眼。
学着素卿的模样给她参拜,天后将手搭在我的手背上,轻轻的唤了一声,“姐姐可是别来无恙?”
许是关在锦园久了,连着心也是承受不了什么重大的刺激,素卿见我没说话就急急的接了过去,“天后,她是…”
“素卿倒是越来越会逾轨了。”
不动声色的就将素卿撇到一边,屋内瞬间就变得阴霾起来。微微的笑了笑,也置之不理,那些往事也无非就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倒是与我没什么关系。
她很是自在的坐到了我面前,一个眼神就令素卿退了出去。
“这倒是与先前姐姐的模样大为不像了,那个时候的姐姐可是为了旁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天后说笑了,我只是绘莲池刚修炼成形的小仙碧,断然是没有天后所说的那样。枉然,是你们把我错当了谁谁谁的替身。”
“断断然是你真的忘记了。”
侧耳,能听到外头的鸟鸣。又是到了绘莲池的大典,不知过了那么久会有多少的莲花修成仙,也不知她们是否还记得与我。
怅然若失。
天后走的时候已是傍晚,站在锦园的门口看了那两个字许久,赤红的朱砂没有一丁点的褪色,反倒显得更加的惹眼。
“素卿,你不想知道天后与我说了什么?”
“上仙的话是不能偷听的。”
“她说她叫青鸾,是这九重天上的天后。她又说她准许天君纳妃,本是考虑与我的,怎奈是仙籍不够。”
转身看向素卿有些发紫的脸,巧笑倩兮的看着她,“素卿,我只是一株莲花,即使是伴着沉香屑修仙那也只是微小的莲花。怎能入那高高的九重天门?”
“你说对不对?”
她低着头没答话,重新站立的天君也是一派沉默。回身望,桃花未开。
自从被关押在这里没见过桑子钼一眼,素卿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及,那天君是在众仙道的口诛笔伐中就下了我,迫于无奈就将我关押在了这里。
命,总归是最重要的。听闻荒瘠山还是被帝芷狐狸所看守,都说天君情深,在我看来却也是意薄,总也是为了被他杀的锦帛。而关于锦帛为何起义,也是无仙道提起过的。
让素卿回了绘莲池,找着借口是说去看看玲珑还好不好。她也十分的同意,呆在这里仿倒是像了这里头的主人。
晃儿想起这已是我到九重天上的第两千个年头,殿中的老仙碧说这是一个历劫的年岁,若是能历经这个劫难,就便能飞升一个术法,就再也不是这聊聊九重天上的一名最末的小仙碧。
细问是怎么历劫的,却是谁都说不出个究竟来。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劫,往是只有拥有着几万年修为的仙道才会历经遭天雷劈和下凡世。
想着想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恍惚中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面前,呢喃了一声却也没睁开眼睛。许是近来都没睡好,挣扎了一下还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似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残留的始终就只有一个身影,渐渐的又变成了一阵云烟。看不清,却也很是习惯这样的梦境。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看到窗口站着的身影,以为还是在梦中,张口喊住了他,又幻化成了轻烟散去。却怎么都睡不着了,起身走到了那窗前,依稀能闻到浅薄的栀子花的香气。
多半是在桑子钼的身上嗅到,却也总是不认为是他的味道。
想来也不可能会是桑子钼,说不定他恨极了我。擅闯天牢的能有几个是活着出来,闭上眼就能感知到他那日决绝的眼神。
微微的打了个哈欠,低头浅闻,却是发现身上也是有那一股栀子花的香味。倒也不是很难闻,像是一股清泉流入心中间。
守在外头的天兵终年都不会走,若素卿不常来,这倒是成了司幽神君口中提及过的凡世冷宫,多是凄凉。说起司幽神君,也已是两百年未见,都说他与桑子钼私下交好,也不知是怎样的交好能让他无视九重天的礼数。
“若是成为在凡世的小莲花,那该是多好。”
九重天的这般规矩太过于繁琐,叹了口气,回到床上,这不知要被关押多久。
那桑子钼多半已是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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