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英掐着腰,站在门口的廊檐下,袖面高挽至肘,手里拿着一把竹扇,正使劲的扇着几乎纹丝不动的空气。外面阴着天,云层滚滚压来,遮住了日光,天气闷热得受不了。燕子贴着地皮儿来回的穿行,稍不留意便会从人眼前掠过,急如闪电。
“今儿这天气可真热,我都快喘不上气来了。”素英用扇子赶走了一只欲落在她身上的黑盖甲虫,有些烦躁。
青雪坐在门口的圆桌上,就着门外的天光赶着绣活。闻言,她拈起针,在发髻上蹭了蹭,道:“怕是有一场大雨要落了。”她边说边不经意的抬头溜了一眼正坐在窗边榻上专心致志的自家小姐,耳上戴的小小的两只银蝙蝠耳坠子随着她的动作一晃,彩琉璃珠镶的蝙蝠眼珠子微微闪了闪。
刚才二人在讲堂内说话的时候,她就守在门口把风,生怕对方会作出什么有违礼法的事。虽然她很信任自家小姐——对于自家小姐的心思,她可以很有自信的说至少了解九成以上。即便是一时陷入了情爱之中,也不会长久的沉迷。况且她们一同经历过了种种磨难,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又怎么会甘心一朝被打落尘埃呢?
余光看去,就见明珠定定的望着手里的,半天也没有翻动一页。
青雪轻咳了一声,闲闲的开口道:“你们听说了吗?长公主为驸马选的妾室已经定下来了。”
“这么快就定下来了吗”素英立马就来了精神,一叠声的追问是谁。明珠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放下了手里的,若有所思的望着青雪。
“我这也是听宋小姐身边的丫鬟宝鹊说的。她们小姐有个堂姐,父亲是长房嫡子,早几年去了,留下一个嫡女和寡母,听说颇有些家底。那位小姐不但生得花朵似的,性子也温和,又擅长女红和琴艺,读识字更不在话下,她们叔伯一心想给她找个好人家。”
青雪娓娓道来。
“谁知说来也巧,那一日这位小姐受邀去长公主府的花会,偏巧和驸马撞了个正着,当场臊了个大红脸,拂袖而去。这本来没什么的,却刚好被人看见了,往外头一说,竟传到了长公主的耳朵里,当时就遣了人去府上相看。”
素英双手合十,道:“哎呦,好好的一个大家小姐,说来也真是命苦,到哪里不是做正室的命?现在竟然要去公主府上做妾?在公主府里,就连驸马都要听公主的话,一个妾还能有活路?那宋小姐我是知道,祖父是平阳侯,现在家世也很过得的。她堂姐虽然失怙,可身份到底摆在那儿呢,真是可惜了。”
青雪不紧不慢的绣着手里的半朵芙蓉花,继续道:“这倒也不稀奇。那些亲王、郡王的侧妃就不提了,光是小老婆都不简单。就说湘郡王吧,有一个妾还是太守的女儿呢。长公主位比亲王,想给驸马纳个官家的女儿倒也不为过。”
“那宋家人竟能甘心?”
“怕不是她们愿不愿的问题了,而是事情已经传了出去,谁还敢娶被长公主看中的人呢?妾不妾的,只要不影响家声,哪里顾得上这许多?”
明珠右臂支着下巴,眼神望向窗外,忽而一笑,喃喃道:“这场雨也不知要浇醒多少人了。”
窗外忽的大亮了一下,只听素英嚷道:“呀,要落雷了。”一语未了,只听远处的天边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大雨倾盆而下。
就在这覆盖天地的雨幕中,一条泥泞的街上有一人骑着马奔驰而过,后面还有两骑紧紧跟随着。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全都跑去避雨了。
刘忻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东西,拉住了马,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巧言骑着马跟着上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大声道:“少爷,您可那边栈廊下拴着的马像不像楚公子的兰泽?”
刘忻点点头,道:“你倒是好不容易机灵了一把。”
一时间,主仆三人有了去所。这家栈虽说不上规模,却也比一般的乡村野店阔敞得多。室内点着烛火,明晃晃的,大堂内能有一半的座位如今坐满了人——都是来避雨的。
生意好,忙不过来,老板笑呵呵的亲自迎上来招呼。刘忻掏出一块银子在手里抛接了两下,闲闲问道:“门口那匹马的主人现在在哪?”
老板忙堆起笑脸,小声道:“就在二楼天字号的甲等房。”
刘忻将手里的银子丢给他,同时也丢下了一句话。“旁边的两间房我都包下了,还有,帮我们照管好门口的马匹。”
“哎,您请了!天字号甲等叁、伍号房打扫,有人休息——”伴随着楼下的这句长音,刘忻主仆“蹬蹬蹬”的上了楼。
推开房门,入目便是只着里衣,静坐在火炉边烤火的楚悠。金红色的火光染红了他如玉石雕刻而成的脸,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美丽。
“谁?”楚悠抬头朝门口望了一眼,看到刘忻,又重新低下了头。
刘忻随手带上门,走到楚悠身旁,道:“你这是要回去郡王府吗?”
“我刚想到有东西落到家里了。”楚悠边说边站起身,将衣架上已经烘干的外袍披在了身上。
“落下了什么?”刘忻的语气有些不好。
“只是一些零碎东西,不值一提。”
刘忻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的道:“为了一个女人,你至于吗?”
楚悠定定的望着他,缓缓道:“我没有疯,也没有发狂,我曾经给过她承诺,本就该遵循的,不是吗?”
“你——”
刘忻终于叹了口气,松开了好友衣领,颓然的走到一旁椅子上胡乱坐下,半晌才开口道:“王妃的病好不容易才被你找人治好了,万一为这事再气病了可怎么办?”
楚悠缓缓系着腰带,道:“母妃的病早就好了,再者说,若她只为了这点小事就病了,这些年都不知道要病几回了。”
刘忻“哼”了一声,双手背在脑后,没骨头似的靠在了椅背上,翘起脚,道:“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还用多言吗?”
“我早就想好了,王府的一切今后自然由我大哥来继承,与我无碍。我不过是个忤逆子罢了,父亲现在连看都不想看到我,说一见到我就脑仁疼,由得我自生自灭。”楚悠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奇特的微笑,忽而又垂下眼帘,专心致志的系着带子。
刘忻静了一会,继续道:“你大哥虽然能干,可是有王妃在,你以为你能无事一身轻的逃开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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