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三小爷知道庆亲王虽然看起来可怕,却是很喜欢和他们这群年轻人玩闹的,于是故意做戏一般扒着王府的大门哀求道:“王爷,您让我和静妍打声招呼再走也不迟呀!”
庆亲王看着这莫名熟悉的一幕,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危机感:“不行!你再不走,本王就打断你的狗腿了!”
薛三小爷笑嘻嘻的继续做戏,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管家站在门口忍下笑瞧着薛三小爷的表演。庆亲王回头看见了,不悦道:“有什么可笑的?”
管家年纪虽然大了,双眼却一点儿不见浑浊,满脸的皱褶衬得眼神格外明亮:“王爷的行为和荣国公当年真是一模一样。”
他记得当初王爷追着先王妃跑时,荣国公也是这般急不可耐地赶王爷走,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转眼自己的女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不禁感慨——时间都去哪了?只是实在看不出薛三小爷对格格是玩伴情谊多一些,还是别的心思多一些。管家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惋惜薛三小爷怎么就不是薛大人的嫡子。若是嫡子,更配得上自己家格格。
庆亲王微微一怔,见薛三小爷走了老远还不忘回头和他招手微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静妍见到庆亲王后,把那母子三人的来历告诉了庆亲王,庆亲王头脑简单,想的却是火如果烧到了戏园子里怎么办,因此很是后怕。静妍语气软了下来:“我不是好好的吗?”
“那张若谷就让他死了算了!为什么咱们王府要帮他藏外室?”庆亲王一掌拍在桌子上:“看着浓眉大眼,人品方正,原来私底下是那么个玩意儿!”
庆亲王对发妻一心一意,就觉得天底下喜欢随便纳妾的都不是个好东西。男人么,不就该顶天立地?人家精心养大的闺女嫁给他们,是他们三生有幸,就该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才对,纳妾就已经够让正妻伤心了,偏偏还敢豢养外室!按庆亲王的脾气,就该让张若谷尝尝不敬正妻藐视国法的后果,让他知道羞耻二字究竟怎么写!
“我们帮的不是他,是太子。”静妍脸色凝重,她想让庆亲王帮着查一查纵火人的身份,可看庆亲王义愤填膺的态度,怕是不愿意插手。
“不管帮谁,本王就是觉得糟心。”果然庆亲王很抵触,他本身就讨厌那些读书人,现在对张若谷的印象更是一落千丈。将心比心,要是静妍以后要是遇到了这种玩意儿,他一定会亲手剁了对方!呸呸!他的宝贝格格怎么可能会嫁给这种人!庆亲王坚定了替静妍招婿的决心,反正庆亲王府不缺一口饭吃。
“王爷,格格,张大人求见。”
讨厌的人说上门就上门,庆亲王脸色很臭地问道:“妍丫头,是不是你给他递了消息?”
静妍点头,如实道:“是。”
庆亲王到嘴的想赶人走的话咽了回去。
张若谷在朝为官多年,还是第一次上庆亲王府来,世人总说夜路不好走,可庆亲王府的道路却异常平坦,整个庆亲王府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只是张若谷心中藏事,脚步比跨进金殿时还要沉重。白日里,听闻城西小巷走水,张若谷便觉不妙,也曾悄悄派人去探查,可得到的却是妇人及子女不见了消息。张若谷在吏部的衙门里如坐针毡,好容易熬到了下职,正要换了衣裳亲自前往城西小巷瞧个究竟,自称是庆亲王府的奴才却找上了他。张若谷尚不清楚静妍格格为何要多管闲事将那母子三人带回府,只意识到自己的把柄真真切切地落在了庆亲王手里,还刻意通知了他,也不知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来。庆亲王是举朝皆知的逍遥王爷,为人散漫又好享受,虽然地位尊崇,手里却并无实权,数年前在兵部领了闲职至今没有去办过公一日,只偶尔上一回朝,还冲着与人打架去的,张若谷就是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他的意图。除了年底官员考评时给他优等,张若谷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让庆亲王利用的。不过庆亲王是出了名的与文官不对付,借机想刁难他也不说准。可是若庆亲王想刁难他,大可直接将那母子三人送到御史面前,何须如此拐弯抹角?这完全不符合庆亲王鲁莽粗暴的性格。
“张大人,请。”
张若谷每走一步都要深思熟虑一分,不知不觉就到了庆亲王府的主院。抬首一看,静妍格格居然也在。
“微臣参见王爷、格格。”张若谷拱手行礼。
庆亲王极其不待见他,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喝茶,不搭理。
静妍只能开口:“张大人,免礼。”
张若谷站直身体,恍惚了一下,看庆亲王一副鄙夷他的模样,反倒像是陪座。
“张大人收到本格格给你的消息了?”静妍神色也有些冷淡。
张若谷神情复杂道:“回格格,是。”
他再次拱了拱手,恳求道:“还请格格让微臣见一见那母子三人。”
静妍脸色猛地一沉:“张大人这是对豢养外室之罪供认不讳了?”
“微臣……”,静妍沉下脸的时候,让张若谷想到面对崇嘉皇帝时的敬畏感,嘴角抖动,一个字都再也说不出来。良久,张若谷才垂下了头:“微臣罪该万死!”
闷头喝茶的庆亲王连连点头,可不该死嘛!
“本格格曾经认为大人学识渊博,高风亮节,刚正不阿,有大人尽忠万岁爷,协助太子,是我大綪朝之福,可谁知大人你让本格格很失望。”静妍不怒反笑,双眼在灯火中闪烁夺目。
张若谷愣住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一直骄纵成为京城一霸的静妍格格会这么说话,的确令他又敬畏又无地自容。
张若谷初中春闱,寒门出身的他因为不懂京城官场而遭受众多排挤,外放的前途不明,恋慕发妻亦不敢表露衷情,是先皇后一直赏识他并且为他赐了婚,还在外放当日让太子带来了激励之语。种种昨日,皆似历历在目,张若谷一瞬间惭愧得难以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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