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妍一口气讲完,觉得自己在讲一片流水账,但是基本上把这件事情的经过没有遗落地讲完了,转过头看这两位阔少爷,惊讶的发现,他们两个,一个低着头看着鞋,一个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静妍知道这件事算是讲对了,于是又趁热打铁:“我们虽然生在蜜罐子里,不想再进取去争什么,就这样享尽荣华富贵一辈子。可是那些百姓却在土地里刨食吃,年头不好就要挨饿,还有些老弱的人都是朝不保夕,他们善良、勤劳,视我们这样的人为神明,我们就这样日复一日的享乐,碌碌无为的过一生,岂不是太自私了?我只是感叹众生皆苦,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也不知大綪朝上下又有多少像这位老太太一样遭遇的事情在发生。所以,薛小三儿,史小六儿,我们不能再这样吃喝玩乐下去了。静思比我们小那么多,都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往常他俩是最不爱听这些大道理的,可今日,他们两个竟然都听得红了眼眶,热血又似乎在一点点的沸腾,是啊,大好的年华,大好男儿,干嘛要这么碌碌无为。
“是该读书,考取功名,并不是为享乐和家族,也是为了百姓。”薛三小爷道。
“考取功名对本少爷来说易如反掌,以前是不屑,现在听静妍这么说,也确实对以前混吃等死的作风有些汗颜。”史六郎说的没错,他天资聪明,稍微学学,就能考个状元回来。
三个人正在谈论着如何做些有意义的事时,忽然薛三小爷道:“你们看!南边像是在冒烟。”静妍抬头,目光越过戏台的上方,滚滚浓烟正从南边的屋顶飘了出来,渐渐笼罩住整座戏园子。
“着火啦!快跑啊!”
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惊得戏台上咿咿呀呀的管弦唱词等骤然停了下来,生旦净末丑等角色纷纷慌不择路地往台下跑去。
“慌什么,瞧清楚了再说。”静妍不是一般的冷静:“看着烟雾像风刮过来的,不是戏园子着火,差人先去打听一下。”
不一会儿,去打听的小厮就回来了,说:“戏园子南边的城西小巷有座房子起了火,因为风向的缘故,连续烧了邻里好几户人家,才冒出了这么大的烟。”
此时班主也急急忙忙地过来了,向静妍他们赔罪道:“下面人乱传走水,让公子们受惊了,是小人的罪过,还请公子们恕罪。”
静妍没有追究,这儿毕竟是戏园子,纪律不严,又人多口杂,有胆小者会慌乱大叫也是正常。
“虽然不是戏园子着火,可此地不宜久留,走吧。”静妍擦了下手,起身道。
“去哪儿?帮忙灭火吗?”薛三小爷有些呆呆的。
静妍脚步停了一下,没想到他还这么热心,可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们来做:“当然是回家了,火会有巡逻的禁军来灭,京兆尹的人约莫也要过来了。”
“哦。”薛三小爷看了看被烟雾笼罩的上空,叹息道:“可怜那几户人家了。”
静妍回头,就看到他清俊的脸上满是怜悯,真诚得看不出一丝的伪装,忽就在心底觉得,薛小三儿这样的,也许才是这个世界里最明澈善良的男子,就刚刚的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让高高在上的雪烨都不及他这般亲切,莫邪虽长的极美,性情比起他来也愈加的残暴。
雪烨是触不可及的明月光,莫邪是避之不及的玫瑰刺,薛小三儿才是让人温暖的人间烟火。
虽然就走了,他们还是向班主付了不少的银子,喜得班主连连作揖,说好话让他们以后再来。
出了戏园子,为了避开救火的禁军,静妍特意择了相反的道路。谁知没走几步,迎面就跌跌撞撞地跑来一位惊慌失措的年轻妇人。那妇人衣衫狼狈,手里还紧紧地抱着一名男童,见到静妍一行人,就瘫软在了地上,张口哭道:“救命,有人要烧死我们母子!”
“光天化日,是谁如此大胆?”史六郎脾气大,一听伤人性命这种事没控制住这一喊叫,众人连带那妇人及孩子都纷纷吓了一跳。
静妍立即问道:“你是城西小巷的人吗?”
“正是。”年轻妇人哭道:“奴家方才好好在家待着,却忽然有人翻墙而入,点了好几把火,差点烧死奴家和孩子,奴家好不容易才跑了出来。”
薛三小爷混迹市井多年,听她的言语口音不像是普通的民妇,再看她和孩子身上的衣裳皆是绫罗绸缎,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史六郎在身后捅了捅他:“薛小三儿,这算命案,归你阿玛管呀!”
静妍表情有些凝重,看妇人哭得害怕又可怜,于是道:“既然有凶手,你就去大理寺报案吧!”
身为大理寺卿的儿子,看父亲断案多年,薛三小爷本能的怀疑:“这件事不对劲啊!要纵火的话,为什么不趁夜深人静放?非挑在白天,这不是摆明了想让人发现嘛!我敢打赌,其中一定有古怪!”
妇人闻言,当即愣住了。静妍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复又低下头,抹泪道:“奴家母子三人向来安分守己,从未与人结过怨,怎会有人如此狠心……”
“等等。”史六郎皱眉:“你说你母子三人,那还有一个孩子呢?”
妇人再次一愣,目光躲闪,嗫嚅道:“火烧得突然,奴家情急之下,忘了带女儿出来……”
静妍看着一直被她紧紧护在怀中的男童,气愤道:“你这妇人,儿子是性命,女儿就不是性命了么!”前世她遭遇的重男轻女之事太多太苦,忍不住的怨气,正好没出撒。
妇人伏地痛哭:“奴家也是没有办法……还请公子们去救救奴家的女儿。”
身为人母,静妍对于她只顾儿子而抛下女儿不救的行为实在气愤,忍不住寒声道:“照你这么说,你就是城西小巷那第一户着火的人家了?你可知现如今火势四处蔓延,若你女儿没有自己逃出来的话,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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