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羽脸上的细眉又开始打起褶来,她常常听到玹羽的老师们抱怨主上的顽劣。
盛承太后虽然担心,但似乎并不想在学业这方面过多管束玹羽,毕竟他们之间的母子情谊还过于单薄。
而一直身处明侯府的玖羽也是鞭长莫及,她只得尽量抽空进宫,替母后去监督这个哥哥了。
玖羽走到了书桌旁,桌上的笔墨纸砚以及成堆的书籍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文房四宝旁还放着一个茶壶及两个茶杯。
除了依旧沉睡不醒的学生外,应该坐在正堂授课的老师也不见了踪影。
玖羽使劲清了下一嗓子,但一旁的人却无动于衷,仍旧睡得香甜。
无奈,玖羽一把掀开了那件驼色罩衣,但自己却被吓了一跳,马上惊呼一声,向后退去。
“你是谁?!”
听到玖羽的惊恐之声,昙鹊和一干侍卫都奔了过来。他们注视着披散着一头青丹色长发的少年,正慵懒地从书桌上抬起头来,揉着惺忪的睡眼。
“醨乐!”
看到少年的正脸后,玖羽再次发出惊呼。
她打量着少年那身原本应该穿在虹王身上的华服,也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玖羽开口,醨乐看到来人,混沌的头脑还未捋顺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就已先于思考动了起来。
先是一愣愣地立起身,下一秒就“噗通”跪了下去。
“陛下呢?”
玖羽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开始四处走动找寻着。
“不、不知道……”
醨乐的声音有些颤抖,作为玹羽近侍的他,这些日子怕是被折磨得够呛。
“不知道?”玹羽顿时火气上涌,瞪着璃乐质问道,“本宫不是一直叮嘱你要好好看住陛下的吗?”
面对发火的竹旸长公主,璃乐不由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招供出来:“殿下的话醨乐不敢忘,这几天一步也没离开过陛下。可就在刚才陛下沏了一壶茶,说是从妖林带出来的明目茶,要小的和户部尚书大人尝一尝。结果、结果……”
“结果你就睡着了,还被换上了陛下的衣服”,昙鹊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陛下是穿着你的衣服逃出去了啊。就连这涟书殿中的侍卫都被支出去了吧。好一个偷梁换柱!偷天换日!”
像是遇到天大的喜事,昙鹊笑得十分开心,完全没趣理会玖羽愈发阴沉的脸色。
“那户部尚书人呢?”
玖羽再次来到醨乐身边,少年颤抖着,紧闭双眼将头碰触在地面上。
“醨乐喝完茶就、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到玖羽无语地立在原地,昙鹊一边笑着一边打发着侍卫们去寻主君下落。
“昙大人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玖羽一脸怒容,手掐着发紧生疼的眉心,“陛下这才刚继位,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别担心,户部尚书肯定也被陛下忽悠喝了茶,肯定离不开这涟书殿的,估计倒在哪儿,着了。”
昙鹊的话音刚落,从后殿的侧门外就传来了嘈杂声,很快户部尚书那干瘦的身影就出现了。
昌条慧,字若仑,这位尚书额骨突出又蜡黄的脸,就如火山要喷发一般,一双不大的眼睛正盯着玖羽,气呼呼地走了过来。
“竹旸殿下,您几次恳求老臣来教导陛下,说陛下十分渴望了解民生,悉知民间百态。我们户部是这六部中最忙的一个,这殿下肯定清楚。老臣随便抛出一个理由拒绝,都没人能说什么不是。但即使如此,老夫还是抽出时间来给陛下上课了,但陛下他真的有一点学习的意思吗?”
昌条慧说着瞟了一眼书桌上的茶壶,像是见到了仇人,脸色又是一沉:“老夫刚刚翻开书,陛下就让老臣喝那杯茶,说是看老臣平日公务辛苦,还要为他授课,心有不忍。说那茶可明目解乏。结果、结果就被陛下反锁在东净。”
户部尚书说着,蜡黄的脸有些泛白。而一旁的昙鹊又忍不住乐了起来,当然她没有出声,极力忍耐着。
她猜一定是条慧喝了茶之后闹了肚子,敢和这位一向严肃认真的户部尚书如此恶作剧的人,恐怕也只有这位新王了。
听到告状的玖羽,一脸尴尬,忙道:“昌大人,竹旸先替陛下给大人赔不是了。大人先等一下,竹旸这就叫人去把陛下找回来,让他当面给大人道歉。”
“不必了!”昌条慧不容分说地摆了摆手,绕过玖羽向着前殿走去,“老臣还要回户部办公,今后还是请殿下找别人去教导陛下吧。”
“昌大人!”
看着户部尚书怒气难平离去的身影,玖羽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不过一旁的昙鹊却还是满脸笑意。
“殿下,看样子昌大人是真的生气了。我看最好是另外找人来替代他吧,昌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倔脾气。”
昙鹊掀开了书桌上的茶壶盖,将鼻子凑近了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异状。
“那是昙大人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儿,才把户部尚书请来的。而且昌大人恐怕是丞相那边最好说话的一个人,我实在找不出第二个肯来给陛下教课的了。”
“那么固执还好说话?”昙鹊放下了手中的茶壶,又看了看那两个茶杯之后,来到了唉声叹气的玖羽身边,而对方仍旧望着门口发呆,“怎么陛下和丞相处得不好吗?”
“丞相一直称病,和陛下连面都没见过,真是糟透了。”
的确是糟透了,昙鹊心中这么想着。
丞相明璧沛,字环丰,被先王封为镇国公的他是三朝元老,在朝中根基深厚,势力庞大,连盛承太后都要礼让他三分。
他对于盛承在明苍王去世后把握虹国大权相当不满,和太后之间的不睦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但他却对上谏团一事从不发表意见,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这或许也让王室从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如果能够藉由玹羽的即位而缓和与丞相之间的关系,就势必能够得到朝中多数人的支持。
这样一来,玹羽这个王位也就坐踏实了。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并不容乐观。
“看来我今天也见不到陛下了吧?”
看着仍旧跪在地上颤抖着的醨乐,昙鹊抬起头,望着二月还有些阴冷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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