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至今日宇文昊天怎能算辜负辰贵妃?
“儿臣不懂,”宇文晔嘴角微动,犹豫后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儿臣以为父皇心之所向唯有已故的辰贵妃娘娘,待她和慕容妹妹远胜旁人,焉能说负了她?”
宇文昊天眯起龙目,收拢万般复杂的眼神,淡淡一笑:“朕尽最大限度宠爱她们母女,却也平白给她们遭来祸端。辰贵妃生前为朕委曲求全,朕皆看在眼底。后宫乃是非之地,硬生生磨灭掉她坦率的天性。以至于在她生命末端,朕不敢相信她是当年那个年少骄傲神采飞扬的方柔!若非久居深宫忧郁不安,她也不会早早玉损仙逝。”
未进宫前的方柔,年少貌美,笑容烂漫,大敌当前仍旧面不改色含笑相对,笑容无害无邪令敌军将领恍惚了神思。
宇文昊天尚是皇子时,以文武双全博得先帝欢心,尤其擅长排兵布阵。每每领兵迎敌,无往不胜。然而他背后的军师却是女儿身的方柔,方家嫡女才高更胜他一筹,用兵如神,屡立战功。
想到这儿宇文昊天不禁喟叹,心底涌起最真实的惋惜和痛楚。身为帝王,他极少显露真实情绪,习惯用威严的面具震慑他人,像今日这般在太子面前感怀失态还是第一次。
“你如今青睐白沐莞意欲纳入东宫,可曾想过来日你妃妾如云时,她该是如何感受?又是否想过你对她的宠爱,也许会将她推入深渊?”宇文昊天冷不丁沉声问道。
倘若换成别家女子,他堂堂天子当然不会在乎过问,谁叫白沐莞神似年少时的方柔!他不情愿多年之后的宇文晔,像今天的自己这般痛苦无奈。
帝王固然尊贵无匹,普天之下唯我独尊,最大的不幸就是给不了心爱人平安喜乐。
记忆深处,年少英俊的宇文昊天小心翼翼向方柔郑重承诺过:“阿柔,我今生定然护你平安喜乐,待你过门,我要你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永远无忧无愁。”这席话在他们成婚最初几年他倾力履行了承诺,将方柔泡在甜蜜的蜜罐中,朝夕厮守羡煞旁人。后来他成了天子,广开后宫乌烟瘴气,身在其中的方柔怎可能无忧无虑?而继位之初的他满心扑在杂乱无章的政务和烽火连天的战事上,有时两三个月不踏足后宫半步。
帝王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女人不会是他投入精力的全部,即便是他最心爱的那个也免不了冷落一旁。往昔深情款款的美好承诺变得苍白无力,不值一提!相反的是方柔为他褪下戎装换上红妆,再不碰刀剑不摸兵书,依礼遵守皇家规矩,安心囿于内宅深宫做起贤良淑妇。到死那日,她仍然痴痴守着他们年少时炽热的爱意燃烧希冀。
临去前,方柔曾握着宇文昊天的手,微笑着对他说:“昊天,听说缘许三生,愿来生我们能落户山水,男耕女织再做夫妻。”
他明白,这辈子他负了方柔。
“儿臣若能与白沐莞喜结连理,定然倾心相待厮守终老,却不会因情爱疏于朝政。”
短短一句话,从容不迫,矢志不渝。
宇文昊天顿时露出满意之色,点了点头:“待时机成熟,朕自会为你们做主赐婚。”
感慨半天,原来他不反对!
紧张许久的宇文晔一下子松了口气,立刻笑道:“父皇放心,儿臣对白沐莞绝非一时冲动。她闺阁之才不输男子,儿臣想将来和她携手并进,共治黎庶。”
“如此再好不过!”宇文昊天单手扶额,笑容多了些深意。看着藏不住喜色的太子,作为父皇他也欣慰。
宇文昊天不禁再度腹诽,太子天资聪颖,文韬武略堪比自己年轻时,恍然发现父子俩连审美也一致。偏爱那种神采奕奕,鲜衣怒马尤胜少年郎的姑娘。
难得他父皇兴致不错,宇文晔眼珠一转,笑意更浓几分:“下个月是她的及笄生辰,儿臣斗胆替您未来儿媳讨件礼物,也算犒赏她小小年纪敢上阵杀敌的勇气。”
看着借机讨赏卖乖的太子,方才唏嘘追忆辰贵妃的情绪一扫即空,宇文昊天转而心情大好:“也罢,到时候朕自有赏赐给她。”
有了宇文昊天的认可,往后他们相处愈发可以肆无忌惮。
宇文晔连忙起身恭恭敬敬作揖行礼:“如此,儿臣便厚颜替她谢过父皇。”
“往日觉得你沉稳持重少年老成,如今瞧着活泼多了。”宇文昊天忽地话锋一转,叮嘱道,“朕不反对你纳白沐莞,可是她年纪还小,白展毅又对长女寄予厚望,你们相处不得失了分寸。”
宇文晔听出弦外之音,红着俊脸应道:“儿臣心中有数,您赐婚以前儿臣不敢唐突冒犯。”
“相信你们都是明白孩子,朕对你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宇文昊天笑过之后又有意敲打他,“对了,朕想起一事,白展毅曾经上奏朕,他意欲将白沐莞许配给凌峰尘为妻。”
话音未落,宇文晔脸上笑容已然凝固,眸光骤然冷了几分,木然道:“不知父皇应允否?”
宇文昊天有心促狭他,故意冷哼一声:“朕早看出你心悦白沐莞,朕是你父皇,怎么可能坏你的好事。”
“儿臣多谢父皇!”
宇文晔登时重新高兴起来,给皇帝行了个大礼。当然,他往后也免不了要开始留意统领巡防营的凌峰尘。
有些见不得满面春风的宇文晔,宇文昊天开口逐人:“行了行了,你早些回去歇着,身子大好前不许再奔波劳累。”
宇文晔含笑应下,转身告退。今日父子间互通心意,无人知晓他踏出昭阳宫的那一刻,心情难得如此舒畅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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