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能

    夜间回到宫中，房里的暗卫侍女一边为洛袖将斗篷解下，一边低声对她说：“姑娘提上去的计划，陛下已阅过了，十分赞赏。昭仪也请您过去。”

    洛袖又惊又喜：“这么快？”

    侍女道：“恭喜姑娘。”

    洛袖喜上眉梢道：“我这就去师傅那里。”她刚迈出步子，忽而想到了什么，表情迅速垮了下来。

    “师傅不会又知道我偷偷出宫了吧？”

    侍女摊了摊手表示无奈：“您自求多福。”

    洛袖认命地长叹一声，收拾收拾匆忙地赶去了主殿。远远地竟听见一段悠扬的琵琶声，心下纳罕——

    自回宫以来，很少听见东方昭仪再碰琵琶了。

    不过她自己都已经很久不弹。才回青门这些日子，洛袖就已自顾不暇。她又惯是个要强的性子，想尽了法子要做点事，心烦意乱，更没时间弹琴。

    自己尚且如此，何况身为统领的东方昭仪呢。

    她在门口候到一曲毕才推门进去。东方昭仪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回来了？”

    洛袖战战兢兢答道：“……回来了。”

    “就知道你不违反违反宫规门纪就不踏实。”昭仪道，“就罚你来弹一曲吧。月娘的徒弟，拿了琵琶弹不好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是。”洛袖接过琵琶，“师傅想听什么？”

    “你也就弹得好那一曲《三秋》吧？”

    洛袖羞惭得脸红：“每日里忙得团团转，抽不出时间学新曲……”

    “行了。”东方昭仪打断了她的辩白，“就这么弹吧。”

    琵琶声嘈嘈切切、婉转清丽，东方昭仪一边听她弹着曲，一边道：“分阁的事情，其实当年我也和陛下商议过。不过彼时青门初立、各处都不稳，体系贸然变动风险太大。稍有差池，王翊带着那帮言官又要谏来谏去，不胜心烦。”

    “不过如今倒是个好时候。和南越那边僵持不下，是时候扩充青门的势力了。没准在战事之中能有奇效。”

    昭仪又看了她一眼。

    “按你的计划，青门内既然分阁，便自然要任命数位阁主，各司其职、各掌其域。依你看来，谁能胜任？”

    这个问题，洛袖自然已在脑内反复思考了很多遍。

    “安若可以胜任。”

    昭仪一笑：“只她一人，可不够啊。”

    在洛袖的计划里，青门所有暗卫将依据己长，分别归入四阁：

    东星阁直属于统领，负责情报的整理与汇报，并掌管初步训练新人的乘雀坊；

    南日阁统率轻功极佳的暗卫，专司情报收集；

    西辰阁暗卫专精于医术或毒术；

    北月阁则掌管刑房，负责对俘虏或叛徒的讯问。

    洛袖道：“逐阳宫如今的暗卫统领回雪、飞莺宫暗卫的统领疏风，此二人在青门中时日长久、能力颇强，弟子想将这二人调回来担任阁主。”

    昭仪微微一怔：“她二人？……久不在本部做事了。”

    “弟子与此二人皆有交情，深知都是忠心耿耿的可用之才。”洛袖道，“安若可掌西辰阁，回雪可掌南日阁，疏风可掌北月阁。弟子自请……掌东星阁。”

    昭仪盯着她看：“总觉得你有些自己的心思。”

    洛袖早弹完一曲，此时放下琵琶坦坦荡荡道：“弟子不敢。”

    “你这番说辞，明面上我的确挑不出你什么毛病。”昭仪道，“回雪、疏风的能力都是有口皆碑，若我自己来定，想来最终也不会脱出这两个人选。”

    “但是洛袖，回雪是逐阳宫人，疏风是飞莺宫人。这二人由你提出来，难免会让人觉得，你私心偏向太子殿下。”

    洛袖一怔：“……但，碧海宫暗卫不多，且都无此二人的资历能力。”

    昭仪一笑：“若换了个会揣度人心的，她就是会向我举荐碧海宫的绿莺。哪怕我最终定下的人选仍是回雪与疏风，但至少，提议的人避了嫌。”

    洛袖眨了眨眼，恍然醒悟东方昭仪这是在提点自己，连忙下拜道：“弟子知道了。”

    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东方昭仪这样了解她，同时不计较她这些为人处世方面的尖锐棱角与懵懂无知。洛袖今后会遇到很多人，不可能人人都理解她。

    有时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洛袖道：“还有一事。师傅，分阁之后，各阁所能差遣的人手必然会少。这些年来青门培养新人不易，然而能在鸾鸣宫做事的竟只占少数——多数都分配到各宫去了。”

    昭仪道：“确有此事。毕竟我青门设立初衷，就在守护清平城安定。”

    “清平城守卫森严，一般刺客绝难进入，即使出现刺客也断不是青门暗卫的对手。”洛袖道，“即使是西六宫中位份低微的美人、小仪，师傅也每宫配了至少三人，更不提东四宫与中三宫，耗费了多少人力。师傅不觉得有些奢侈吗？”

    若说起这分配暗卫之风的源头，尚且得从舒贵妃尚在时说起。

    当年的舒妃宠冠六宫，又养育了最受宠的二殿下，皇后都避其锋芒，可谓是清平城中最得意的女人。然而后来广真帝有了新宠曲氏，虽是乐工出身却年轻貌美，逐渐分走了舒妃的宠爱。舒妃得意多年，一朝被分了宠，自然处处都不愿被曲氏比下去。

    曲氏初封美人，居住的浮月宫自贤妃苏氏去世后便一直空关，广真帝特意为她安排了多几名暗卫戍守。舒妃心下惶恐不安，便也请求增加自己摇华宫的暗卫数目。她协理六宫，位分远高于曲美人，自然是被允准了。摇华宫浮月宫都被加派了人手，苏皇后的凤仪宫自然也不能例外，宫中那么多位分高于曲美人的嫔妃心下自然也不服。一来二去的，青门暗卫都被这些人分了去。

    同理，虽然陆镇先前一直是不屑于要暗卫的，但周弄月嫁去后，安全也要人保护。何况逐阳宫、飞莺宫都有的，碧海宫没有便失了礼数。广真帝的九霄宫、太后的雍和宫更不必说，是重兵把守的要处。

    但如此安排，难免有冗兵之积弊。训练新人极难，鸾鸣宫人手不足，连带着行事效率也大大降低。

    “师傅，”洛袖道，“可否上禀陛下，裁撤各宫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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