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双几近疯狂的眼睛,韩刍夫目中杀气更盛,“我愿拿我的命,换她的命,如何?”
宋灵均闻言大笑,“你本是奴隶出身,卑贱之极,拿你的命来抵一国之君的性命?当真大言不惭。”
韩刍夫面色未改,只将手中长剑掷到一旁,只身往前走去,“我出身卑贱不假,可如今,大凉兵马皆得听我号令,我若死了,她断不会寻你的仇,而她若死了,我定当亲率铁骑,踏遍你北正境内每一寸领土,取下你族中上下每一颗人头。”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如雷贯耳。
宋灵均心头一凛。此人说出的话,定能做到。侧目望着身旁女子,却见她一双杏眼正痴痴望着来人,细密睫毛轻轻颤着,眸中两滴泪,眼看着便要滑落出来。
“他肯为你如此,你当真一点都不感动么?也罢,若你不能死在他眼前,便教他死在你眼前,倒也不错。”
冷冰冰的话语响在耳畔,赫羽如梦初醒般。他是这一切恩怨的始作俑者,他难道不该死么?可若是为了自己能活命,当真要拿他的命来抵么?
“你...你别过来,这是我与北正公夫妇间的事,与你无关。”
韩刍夫闻言,好一个与你无关,愣了一下,脚步却未停下,待与女子仅有一剑之隔的距离,方才驻了足,“你若执意要整个北正为你陪葬,也未尝不可。”
“你...何以定要如此?”
望着女子被泪水打湿的脸颊,韩刍夫不禁扬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入耳,无端教人心碎。
宋灵均见他二人如若无人般四目相对,汹涌妒火登时便窜上心头来,平日里温文有礼的模样荡然全无,只剩口中叫嚣着,“跳下去,你自此跳下去,我便放了她。”
韩刍夫闻言,只淡淡说了一句,“我的命,只能交给一个人。”
“你待如何?”
“我是大凉的大将军,这条命,自然要由陛下亲自来取。”
宋灵均虽不解其意,但见其面色肃穆,不似玩笑。毫无迟疑,右手一挺,长剑已刺入他胸口之中,血腥味登时蔓延开来。
赫羽回过神来,望着眼前一幕,颤抖着身子,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不...不要...”
韩刍夫面色未改,仿似那正在流血的身躯不是他的一般,又往前走了一步,缓缓向着面前的女子伸出一只手来,笑道,“过来...骑上白霜...它会带你回去。”
赫羽还未张口,耳听着宋灵均冷笑一声,“想救她?痴心妄想,你二人今日都得死。”
下一刻,利刃割开皮肉的声音传入耳际,长剑刺的更深了。韩刍夫眉心一紧,嘴角动了动,却终究未发一声。屏住一口气,一个大步向前,抓起女子衣衫,用力一扯,便将她护在了身后。
宋灵均亦未曾料到,他会这般置自己性命于不顾,一时竟也失了分寸,待回过神来,自己已被大力推着向后退去。身后是什么,他不会不知,莫非,他当真不要命了么。
赫羽此时方才知晓了男人的心思,他早看出北正公不会放过自己,便以血肉之躯为饵,换了自己一条活路。而眼下,他更是铁了心要与之同归于尽了。忽而,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念头,她伸出一双纤细手臂,用尽全身力气,闭上双眼,拼命抱住了那将要跌落下去的身躯。
一声惨叫传入耳际,振聋发聩。睁眼看时,一道身影正自缓缓落下,衣袂飘飘,像极了寒风中最后一片孤叶。
“不...”
这一声拼尽力气的嘶喊,却终究淹没在了波涛汹涌的万丈深渊中。女子一时心智全失,便欲纵身一跃,但觉衣衫被一只手拼死抓住了,回身过来,抬手便是一记耳光,响彻寰宇。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是你...你为何要那般对我,为何?为何啊?”
挺得过利刃穿胸,却终究扛不住这一巴掌。韩刍夫一个趔趄,应声倒地,在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质问中,疲惫地闭上了双眼,胸口的鲜血早已将衣襟浸透,冷风一过,凉入骨髓。
为何?自己为何要那般对她?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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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终究亮了。
不远处,白霜一声长鸣传来,惊醒了梦中之人。赫羽从昔日回忆中醒过神来,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待稍稍定神,不禁望着地上的人,但见其双眼轻轻合着,面上毫无痛楚之色。
“你...还活着么?”
韩刍夫自神游间听得这句,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所至,正是那张在脑海中盘桓不去的面容。就这么看了许久,忽而开口问道,“若方才掉下去的人是我...你是不是便不会这般难过了。”
女子仿似未听到这话,撑着身子踉跄着欲站起,淡淡回了一句,“你在此候着,我去叫人来。”
韩刍夫见她身形不稳,不自禁便伸出一只手欲去扶她,女子触碰到那只冰凉的大手,羞愧难当,当即用力将其甩开,大声怒吼道,“别碰我,我不许你再碰我,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么?这三年来,我心中所念,无不是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韩刍夫忍着胸口的剧痛,轻叹一声,笑道,“能劳你如此惦念...倒也不错。”
“你再这般言语轻薄,我便...”
“你便怎样?”
杀了他么?却终究还是杀不得。
女子的话音那般轻柔,好似在说着什么醉人的甜言蜜语,听在耳里,却似千斤重锤狠狠击在了胸口。“韩刍夫,你记着,这一生一世,我南宫赫羽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地上的人双眼一阖,终究是支撑不住了,以天为被,以地为枕,就此便沉沉昏睡了过去,而这一睡,便是三天三夜。
待再醒来之时,王舍城已然变了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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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庶民百姓,皆已知晓,北正公弑君谋反未遂,已被就地处死。然则,至于北正公因何会反,却是众说纷纭的,只是,女君对他如何,对他北正如何,他这般恩将仇报,当真死不足惜了。三日间,骁卫营将士奉命在城中大兴捕杀,昔日里的繁花似锦,如今已然是一片阴暗死寂,草木皆兵。
亥时已过,君兰殿内余香袅袅,女子坐于榻前,怀中抱一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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