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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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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树中信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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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唯卿几人赶到镇中央时,大槐树下坐了十来个镇里老人,都是花白的头发,满脸皱纹,靠在藤椅上哼着曲。

    他们身前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站了一个油头滑脑的少年。

    在月光中,少年攥了一做工粗糙的惊堂木,一看就是拿路边的野木削成的,他长了张极长的脸,像是一匹马转世投胎,眉毛粗如刀俎,嘴唇又薄如蝉翼,淡淡的容貌覆在唇边,衬得像一圈金边,颧骨很高,如两块山石横亘,此时正吊着嗓子,唱些不知所谓的唱词。

    老人们跟着他的唱腔时不时摇头晃脑,七八岁的顽童在槐树边追逐打闹,有调皮的捡起叶子往少年的身上扔,一边扔一边吐舌头骂真难听。

    少年不为所动,仍是自顾自地往下唱着。

    燕唯卿几人到的时候,他正唱到高腔,杜鹃啼血似的凄厉嗓子在夜空中飘荡,直把云彩惊散,百鸟振翅而飞。

    “伍青衣,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燕唯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少年名叫伍青衣,无父无母,也不知什么时候流浪到了清凉镇,他可没有燕唯卿、赵西洲那么好的运气,在镇中一直都是靠吃百家饭才长大,去年跟着商队去了趟上京,说是要去天香阁学艺,后来被赶了出来,回来以后就天天晚上吊嗓子,扰得人睡不着觉。

    虽说都是无父无母的弃儿,但燕唯卿却一向瞧不太上伍青衣,跟赵西洲的清冷不同,伍青衣是事事勤恳而无所作为,王先生也常常说他“明知不可为而为”,这家伙去过铁匠铺、木匠铺学艺,但都学了个半吊子,从这块七七八八的惊堂木就能够看出。

    伍青衣的眼中闪过不悦,“没有,如果没事的话,就请离开!”

    燕唯卿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横生事端,转过身走到大槐树下,落叶四散点缀在地,有些掩在藤椅下,有些半埋在土中,有一种冥冥中的直觉告诉他,诗尔的下落一定与大槐树有关。

    “小燕子,找到什么了?”

    小胖子跑了过来,佝偻着腰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这点路真是要了他的命。

    燕唯卿定定地打量着这株大槐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跟以往所见到的有些不太一样,好像矮了点?

    “这树有问题!”

    赵西洲也与卫长枢一齐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大槐树,赵西洲淡淡道。

    “嗯,比以往矮了三寸两分,窄了一寸七分,叶子也比以往多落了约莫二十片,这树被人动了手脚。”卫长枢后退了几步,远远地看了一眼大槐树的全貌,又低着头绕着大槐树走了一圈,得出结论。

    “机关?”赵西洲说。

    卫长枢点点头,“《墨子》你比我熟,你来解。”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剑吟,燕唯卿已经拔出铁剑,直直地要往槐树中刺去。

    “小燕子,要是诗尔在树里呢!你不就把她戳死了?”小胖子惊呼起来。

    闻言,燕唯卿非但没有收住剑,反而多使了几分力,这柄陈师傅打造的铁剑还真没让他失望,一剑便将大槐树刺了个通透,只不过刺进去后那种力有不逮的感觉让他不由皱了皱眉。

    紧接着,像是绳索崩断的声音,大槐树的树干开始颤抖,木屑一寸寸地抖落在地,像下了一场细雨,在地上覆满了灰蒙蒙的一片,槐树叶也七零八落地涌下树梢。

    老人们唠唠叨叨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嘴中说个不停,大致是“你们这些娃儿莫要乱来,这槐树可是上了年头的,是通了灵的神树,乱来会遭报应的。”

    伍青衣站在大石上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小舌头能拉出来弹琵琶。

    “是个行家!”赵西洲仰起头,双眼微眯,在枝丫叶片中一根淡黄色的麻绳正以极快速的速度收缩,飞快地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卫长枢没有赵西洲那么好的眼力,他看不到那根麻绳,他盯着燕唯卿用剑刺出的孔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叹道:“他算准了一切。”

    是了,那个劫走唐诗尔的富贵男人,将一切都算到了,包括燕唯卿会从哪个角度哪个方位刺入树中,他将燕唯卿的性格剖析得无处藏身。

    渐渐,槐树停止颤动,一个抽屉状的盒子弹了出来,盒子中严丝合缝地放了一封信,上书“唐牧遥亲启”。

    “唐牧遥是谁?”燕唯卿抬起头。

    “是我!”夜空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像打破了的风箱还在坚持不懈地拉动,狂风从破洞中呼啸而过,发出难听且沙哑的怪声。

    东南方向,两个人影走来。

    走近了后,燕唯卿才看清,是诗尔他爹,还有私塾先生王三甲。

    诗尔他爹穿了一身从来没有见过的古怪衣裳,宽大的好像舞会上的舞女,广袖如云,袖边缝的是无数条金线,密密麻麻的将所有布料联结。

    先生倒还是穿了平常的打扮,一身文士冠冕,藏青衣衫,朴素得很,甚至袖口还沾着米白色的饭粒,显然是吃饭吃到一半就着急忙慌地赶了出来。

    唐牧遥走到大槐树边,目光冰冷,燕唯卿识趣地退走,任何一个父亲对有意染指自己女儿的男人都没有好感,更别说像燕唯卿这样八字还没一撇就闹得举镇皆知的孟浪家伙。

    唐牧遥小心翼翼地从木盒中取出信,摊开信纸,燕唯卿站的远,根本看不清,借着月光只能判断是两行小字,他心里跟猫挠似的难受,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详细。

    过了一会儿,唐牧遥将信折起,神情不变,转过头朝王三甲说:“多谢先生了,诗尔只是被我的一个亲戚接走暂住,没什么大碍,劳烦您担心了。”

    王三甲摆了摆手,关切地说:“那诗尔何时能回私塾?”

    “不回了。”唐牧遥看着王三甲,笑了起来,“以后都不回了,我们离家太久,是时候回去了。只是可惜了,以后诗尔再也碰不到先生这么好的老师了。女子读书不是常有之事,先生肯教诗尔,真是她的福分。”他虽是笑着说,语气却听上去有数之不尽的悲怆。

    “不回了啊。”王三甲眉眼低垂,失望道。

    “什么!”燕唯卿冲了上来,“唐叔,你和诗尔要走?”

    唐牧遥看着这个激动的年轻人,淡淡地说:“唯卿,叔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了,你样样都不错,但你和诗尔是真的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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